险道神(190)
动静来自于胡奶奶的卧室,隔着门不太响,反正路荣行还是那样。
但偷鸡摸狗的关捷却心虚地吓了一大跳,他猛地弹起来正襟危坐,一眼不眨地盯起了路荣行的动向。
好在这位睡成了猪,似乎完全没受到咳嗽声的干扰。
有了路家亲奶奶这个“恰好好处”的监督,关捷没敢再仗着隔壁堂屋里没人就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地坐好了。
天气正暖,电视剧里那个经典至极的盖衣服桥段他用不上。
关捷又看了路荣行几分钟,这才像是赚够了,心满意足地回家洗澡去了。
可就在他的脚步声消失之后,桌上趴着那位的眼睛,却悄无声息地睁开了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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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荣行其实根本没睡,他就是眼睛干疼,趴着在放松视力。
关捷回来得巧,刚好在他摊成稀泥的期间里。
路荣行本来只是想等他过来了吓他玩,没想过关捷会摸他的脸。
那种摸法说实话,没有任何一个单纯的兄弟朋友摸得出来。
它带着旖旎和越界的味道,让路荣行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关捷对自己怀着相似的感情。
关捷一直挺能装的。
路荣行有时故意逗他,都被他反应神速地带走了话题,因而除了有些忘形时的眼神对视,路荣行在关捷身上几乎找不到喜欢自己的迹象。
刚刚他终于察觉到了一直期望的猫腻,路荣行心想早知道是这样,就在他面前多睡几觉了。
不过高考马上就来了,这些鸡肋的装腔作势也快用不上了。
再等一个月,等他放松下来,也许他就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眼下最重要的是高考,以及他爸的腿……
谁也想不到,高考季居然成了路荣行这个一直都还算顺利的家庭里的多事之秋。
奶奶看着越来越干瘦,但各方面都没有出现明显的不对劲,反倒是作为白发人的路建新,常年跑车,终于在河边湿了鞋。
路荣行会在高考最后的倒计时里出现在家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关捷的困大概是假困,洗完澡出来他又精神了,他借着晒裤衩的由头,又溜到隔壁来偷窥。
可惜桌上的睡美男不见了,路荣行已经“醒”了。
关捷顺着厨房摸到他家后门,看见他在菜地里勤劳地摘长豆角,连招呼都省了,直接靠在门框上吹着风说:“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在家里?学校给你们放假了吗?”
路荣行循声抬头,对关捷笑了笑,脸上却有层压抑的感觉,他说:“没放,我请的假。”
“你请假干嘛?”关捷不解地眯起了眼睛,“怎么了吗?”
路荣行看了他一眼,接着移开了目光,回身藤架上继续忙活,语气平静地说:“我爸出了点车祸。”
关捷瞬间大吃一惊,眼睛一下瞪圆了一圈,盯了他的背影好几秒才回过神,走下门槛一边朝他靠近,一边说:“什么时候的事?人怎么样了,没事吧?”
路荣行听见了草叶被蹭到的细响,知道他过来了,循声看了过去:“上个星期的事,人还行,伤得不算特别严重,头上缝了几针,第三四节脊椎有点骨裂,医生说好好静养的话,能够恢复的挺好的。”
“那就好,”关捷稍微放了点心,安慰他说,“建新叔身体一直挺好的,恢复起来肯定比别人快。他在家吗?我去看看他。”
路荣行在狭窄的豆角爬架里移动,扯了下嘴角说:“希望如此吧。他不在,在镇医院里住院,头上还得检查几遍,我妈在那边陪他。你呢,怎么突然回来了?集训搞完了吗?”
放在之前,关捷会说,集训没完,我完了,然后路荣行就会陪他东拉西扯。
但现在不比以前了,路荣行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关捷不想向他传递消极情绪,只是平静地提了下结果。
“还没,还有10天,不过我没进国家队,P大和N师的两个附中太强了,我就回来了。”
同样是被刷,他这次回来的情绪状态,就已经和上次大不相同了。
这让路荣行瞬间觉得他又长大了一点,在每次经历里都能有所成长,而身边有个这样的人,潜移默化地会影响到自己。
于是他笑了笑说;“没进也没事,可能你觉得只有国家队才算强的,但是在我看来你已经很厉害了。你回来的正好,正好能够帮我点忙。”
关捷飞快地说:“什么忙?你说。”
路荣行:“不知道,需要的时候叫你。”
关捷说完好,莫名有点在意,路荣行家里出了事,却没有告诉他只言片语。
不过也怪他自己废物,明明昨天和前天都给路荣行打过电话,却没察觉到他家里出了事。
当然这和路荣行表现得太正常也有关系,然而即使这么开脱,关捷还是觉得自己欠了他的。
他在队里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路荣行都知道,谁知道处境对调,关捷才发现他的喜欢这么没用,连一句及时的安慰都送不到。
路荣行一定担心坏了,所以才连学校都不去了,那他是在用什么样的心情,在跟自己说这些话?
关捷不清楚,他现在是在用什么心情跟自己说话,但他不够关心路荣行,也不能让这个人放心地交付心事,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为什么?是自己不值得信任吗?
关捷想了想,又觉得应该不是,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他不值得依靠吧。
第139章
自从他出去集训, 都是路荣行在开导和安慰他,关捷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可他能够做什么呢?
关捷暂时也不知道,所以他默默地加入了摘豆角的小部队。
几分钟后, 路荣行在此起彼伏的咔咔声里回头, 先看了眼他手上的那一大把,又去看他的脸说:“关捷, 够了,这些应该……有一盘了。”
事实证明,这两位打着独立自强名义的高中生,都是只会炒个鸡蛋饭的水平, 因为那些保守起见,能够炒出一大汤碗。
关捷管摘还管折,很快和路荣行各领一个小马扎, 对坐在院子里将豆角抽筋打折, 掰成了一段段。
期间他一边理菜,一边迟疑着还是问了。
关捷心里挺埋怨他,但语气里的情绪不明显:“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
他心说我在外面是帮不了你什么忙,但你要是想找人说话,那我随时都在啊。
路荣行就是怕他动不动给自己打电话,影响昨天的选拔考试,忽悠他说:“不是故意不跟你说, 是这几天有点忙,忘了。结果还没想起来, 你就回来了。”
关捷刚刚看见他趴在桌上“睡觉”,默认了他是又忙又累,“哦”了一下,很想发光发热地说:“我这趟回来,不想那么快回学校了,你需要帮忙的话就叫我,知道吗?”
豆角在男男搭配的干活模式下,很快被消灭得只剩下一根。
路荣行伸手去拿,碰上关捷也正辞旧迎新,两人不约而同地各自扯住一头,将自然弯曲的长豆角在空中拉成了绷直的一条。
路荣行轻轻往自己这边拉了两下,示意关捷放手,头上笑着点了一下。
关捷意会到了,却没松手,拉着这头掐掉一小截,手上渐行渐近地朝他那边折了过去,嘴上同时说:“你请了几天假?不去学校没问题吗?”
路荣行觉得问题应该不大,他在家也看书做题,并没有一味沉湎在事故里怨天尤人。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汪杨的声音先从厨房里传了过来。
“没问题才怪!”
说完这句她才出现在门口,因为提前听出了关捷的声音,所以看见他并不意外,对上视线对他笑了笑,转眼继续抨击她儿子。
“你们班主任下午又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你什么时候能回去?”
路建新上个星期出车祸,在事故地点近处的市里做的急诊,检查做完了才送回来,在镇医院里住院输液。
按照两口子原本的打算,是准备瞒着儿子,等他高考结束之后再告诉他。
类似的情况在国内其实很普遍,而在病痛和孩子的前途面前,绝大多数的父母都会选择后者。
因此上周六的下午,汪杨没去给路建新送饭,拜托请来帮忙的大姐照看一个晚上,自己在家做岁月静好状。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路荣行去罗记买电池,碰到一个家里有个老人和路建新住同一间病房的街坊,那大爷问了句他爸好点了没有,汪杨夫妇就露馅了。
路荣行直接去了医院,正好碰上路建新在排便,那个大妈死活拉不动他的画面刺得他心里一阵绞痛,难受之余又很生气。
如果成绩真的那么重要,他又何必每个星期都回来看老太太?
父母的出发点无可指责,但将心比心,路荣行也接受不了在家里遭遇难关的时候,变成一个毫不知情的不相干人士。
他爸虽然不高,但吨位不小,大妈都拉不动,他妈更没辙,家里只有他可以。
而且他爸伤成这样,心里怎么可能真的,不想看见自己……
当晚路荣行进了病房,拍了下大妈的后背,请她让开以后,将路建新又拉又抱地移到了轮椅上。
路建新看他突然冒出来,还以为是汪杨说漏了嘴,嘴里埋怨自家媳妇儿,可浮肿的脸上又有抹藏不住的喜色。
那天路荣行很晚才回家,他的爸妈像是突然和他对调了身份,心虚又讨好地一直在说,不告诉他的良苦用心。
路荣行并不是真的想给他们摆脸色,可这一生里总有些短暂的时刻,会让他觉得难以释怀。
偏偏这阵情绪,还找不到能够归咎的人事物,毕竟谁的出发点都没有错,可这样才让人更加郁闷。
第二天一早,他起来就去了医院,给他爸和护工买了早饭,就是汪杨去得更早,那三人已经吃过了。
十点出头,汪杨赶他回家拿东西上学,结果他才走不久,汪杨就接到了他班主任打来的确认电话,关心家里的情况。
汪杨这才知道,她的大爷儿子自作主张,已经给自己请好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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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荣行的妈出现之后,关捷立刻松了捏在豆角上的手。
所剩不长的半截从空中掉下去,很快被路荣行越折越短,他三两下收了工,拿起洗菜篮抖了抖,抬手递向了门口。
“明天就回去,妈你别念了,去做饭吧。”
汪杨忍住了呸他的冲动,走过来接走了菜篮,脸上写满了怀疑:“你前天就说明天去,去到今天还没去!考试没剩几天了,你不在家真的没事,唉……”
叹完她病急乱投医地转向了关捷:“小捷,你俩比较聊得来,你帮我劝劝他,让他快点回学校去。”
关捷当着她说点头,等她一回厨房,忙不迭地扯着路荣行的胳膊,从侧门溜出去,绕到了路荣行家的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