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前后(41)
夏庭晚看过去,只见床上仍然还是两个并排放着鹅毛枕头,一张巨大的蓬松鸭绒被。
在这里,时间好似度过了无人打扰的几个月。
他以前住在这里时,什么都要按照他的喜好来。哪怕是夏天也喜欢盖一床厚厚的大被子,把空调开得很冷很冷,再整个人钻进去,脚指头都不露出来。
他的理论是这样才睡得最畅快。
苏言无可奈何,只有都听他的。
他们哪怕是吵架,那五年也从不分床睡,甚至连分开盖两床被子夏庭晚都不肯。
苏言把夏庭晚的身子放在靠飘窗的那一侧,夏庭晚最喜欢那扇巨大的飘窗,在床上滚着滚着,时不时就把自己懒洋洋地蜷缩在飘窗下,所以他常年都睡床的里侧。
夏庭晚躺在这张床上,微微转过头,外面那只枕头显然比较扁一些。
他能细致地感觉到,哪怕他离开了这么久,苏言似乎仍然习惯性地一直躺在床的外侧。
夏庭晚悄悄抽了抽鼻子,闻到甚至被子里那清爽的洗涤剂味道都像从前一样,这才安下心来,把整个人都蜷缩在又蓬又软的被子里。
他像是一只受了伤之后又被叼回了巢穴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确认着本来该属于他的领地。
苏言起身把窗推开让秋夜里飒爽的风吹进来了一缕,然后又走到一旁的柜子里拿了一个厚厚的靠枕过来。
夏庭晚抬起头,苏言走到哪儿他就看到哪儿,此时的他有种罕见的乖巧。
眼睛亮亮的,眼神却又带着一股绵软。
苏言坐在床边伸出手把夏庭晚额头散落下来的发丝捋到了耳后,他嗓音还有一丝感冒中的沙哑,可是语气却很轻柔:“累了吧?”
“不累。”
夏庭晚刚一摇头,却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当然是累坏了,折腾了一天,脚痛是不用说了,身上也酸疼。
前几天晚上也没休息好,所以一躺在熟悉的床上就想闭眼睛,但还是下意识地想多撑一会。
他其实就是想和苏言多说会儿话。
苏言笑了一下:“今天早点睡吧。”
他说着,动作轻轻地抬起夏庭晚受伤的右脚,把靠枕垫在下面温声说:“把脚垫高点,怕你夜里睡着了血液不回流,起来肿得更厉害。”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夏庭晚却还是觉得脸上有点发热。
太久没和苏言有过这样的私人时间了,原来在这个男人身边,他还是这么的安全。
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都有种温情脉脉的情愫在流动着。
“苏言……”夏庭晚拉了拉苏言的手指:“你在这儿睡吗?”
苏言楞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我去书房。”
夏庭晚不开心地垂下眼睛,闹别扭似的说:“那我夜里要上厕所怎么办?”
“打给我。”苏言俯身下来给夏庭晚又把被子往上盖了盖:“我马上就来。听话,嗯?”
夏庭晚不开口了,把自己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那个带着鼻音的,有些上扬的“嗯”,让他心里酥酥麻麻的,感觉自己忍不住要听苏言的话,像是被施了什么魔法。
苏言走了之后,他掏出手机给苏言发了条微信,“晚安。”
然后发了一只小狗仰着肚皮撒娇的gif。
苏言很快就回了。
“晚安。”
……
那一夜夏庭晚睡得很踏实,甚至断断续续做了好几个美梦,梦了什么当然是记不得了,只是感觉很甜。
早上外面下起了绵绵的细雨。
夏庭晚睁开眼扫了一下,看到容姨正在床边想给他关窗户。
“留个小缝给我嘛,容姨……别、别关严实了。”夏庭晚迷迷糊糊地开口。
他最喜欢的就是下小雨的时候,躺在窗边睡觉,细细凉凉的雨丝偶尔洒在脸上身上,有种格外的清爽。
“小夏醒啦?”容姨听到之后果然留了一点空隙,然后走到床边蹲下来,温柔地开口。
“容姨……”夏庭晚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问道:“苏言呢?”
苏宅的总管家是沈叔,但是人比较忙,再加上也要帮苏言处理家里的大小事情,所以不能事事俱到。所以琐碎一些的,吃喝穿用上,就是容姨管得比较多。
夏庭晚和容姨关系很好,所以也不用多说什么,很自然地就问了起来。
“先生和司机出去了,你要住一段时间,所以他去给你买衣服,还有一些生活用品什么的。”
“他亲自去吗?”夏庭晚倒有些吃惊。
“嗯。”容姨笑了笑,轻声说:“你回来住,先生嘴里不说,但是心里高兴。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安排,给厨房列了一大串清单。说过几天你脚好些了,不用忌口时肯定要馋海鲜,所以着急要派人去给你订新鲜的螃蟹和生蚝呢。”
夏庭晚半眯着眼睛,听容姨这么轻声细语地说着,感觉像是谁在他后背亲昵地顺了一把毛。
天光朦胧浅淡,随着细密的雨丝,温柔地洒进了房间里。
日头正好,有种慵懒的惬意。
若不是他脚还不能动,简直忍不住想要在床上打好几个滚。
夏庭晚感觉身子松松软软的,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时,看到苏言就坐在床边。
“醒啦?”
阳光洒在苏言的身上,他今天和昨天相比,似乎有点脱胎换骨的意思。
浅灰色的笔挺衬衫,头发也用啫喱理了理,很清爽精神。
下巴剃过胡须后,似乎还青青地冒着干净的品色,让人一看都仿佛能闻到冷冽的须后水味道。
苏言从被窝里把夏庭晚的右脚掏了出来,低头仔细地看着。
夏庭晚忽然想到,他们俩第一次亲热的那一夜,苏言在那个破旧的小酒店里,握着他的脚低头轻轻地亲着。
他的脸红扑扑的,忍不住别开头,小声问道:“你看什么呢……?”
“肿得像个小猪蹄似的。”
苏言笑了笑。
他说话时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阳光洒在他的眼睛里,有种绵而深沉的温柔。
第二十三章
在苏宅作威作福当然是很快乐。
想吃什么喝什么,都随时有人给送上来。
苏言出门去天澜阁帮夏庭晚取《寻》的剧本,还有一些必用品。
夏庭晚则熟悉地摆弄着大卧室里的环绕式音响系统,舒舒服服地听了半天歌。
但是脚不能动的苦恼马上就随之而来,他在被窝里憋了好半天,一直憋到苏言回来,才急急地凑到苏言耳边说自己想上厕所。
苏言把夏庭晚又给抱到了洗手间里。
夏庭晚右脚还是肿得厉害,哪怕只踩一下坚硬的地板就疼得钻心,他克制不住地“嘶”的一声吸了口气。
在马桶前歪歪斜斜挣扎了半天,那种竟然没法自己着力站直的无力感让他一时之间感到好生气。
苏言从背后抱住了他:“庭庭,别急……踩着我的脚,不要用力,我扶着你。”
夏庭晚有点发颤,把脚尖踮在苏言的脚背上,一点也不敢使劲了,软绵绵地往后靠,浑身上下的平衡都靠身后苏言有力的双臂。
那个姿势,他和苏言两个人就像是大袋鼠怀里揣着一只小袋鼠。
苏言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帮他把睡裤和里面的内裤一起褪了下去。
夏庭晚“啊”了一声,光溜溜的屁股正好贴在苏言的大腿根部,突兀地接触让他的脸霎时间热了起来。
苏言的身体也僵住了一瞬,随即很快就姿势有点怪异地把身体向后缩了缩。
在安静的洗手间里,夏庭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急促地咚咚咚响着,自己都觉得响得有点丢人了。
他赶紧心慌意乱地解决了一通,宣泄时,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心跳声,可却又带来了新一层的羞窘。
他不敢说话。
苏言也不说话,沉默着帮夏庭晚又提上了裤子,等夏庭晚洗完手,然后再把他整个人横抱起来往外走。
这样调转了角度,夏庭晚终于能够看到苏言的正面。
一贯深沉内敛的男人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只有耳朵泛起了一点微乎其微的红意。
奇怪得很,他们可是结婚了五年啊。
这样的老夫老妻关系,他的屁股就是长了朵花,也没什么了不起了,苏言不仅看过,还摸过亲过。
而他这边也一样,和苏言滚过无数次床单了,按理来说,只不过贴了那么一下,真的没什么好心绪起伏的。
但偏偏这个时候,却都像是第一次和初恋亲密接触似的,青涩的暧昧气息,在他们之间浅浅地飘散。
夏庭晚心里像是被猫爪子给挠了似的,忽然痒痒的。
两个人的关系,就像是一场你进我退的华尔兹。
自己害羞时像是个小鼹鼠似的想要躲在洞里,可看到苏言的反应,胆子却又肥了起来,忍不住要探出头去摸一摸老猫的胡须。
他把脸蛋凑到苏言的耳边说:“苏言,我还想洗澡。”
苏言转头看他一眼,可随即却又很快把目光游移开来,有些不自然地说:“伤口还不能沾水呢,洗什么澡。”
夏庭晚有点气,又无法反驳。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言总是能找到这么多义正言辞的理由,他郁闷地磨了磨牙,很突兀地转换了话题:“那我晚上要吃火锅。”
容姨他们对夏庭晚的口味都是了如指掌,准备了麻辣和番茄的鸳鸯锅底,涮料也都完全是按照夏庭晚喜欢的来的,黄喉毛肚鲜牛肉牛舌,还有新鲜的青笋油麦菜藕片和菌类,满满当当、颜色鲜艳地摆了一整桌。
容姨还特意给他做了红糖冰粉和火锅后喝来清胃的凉茶,都提前放在了冰箱里。
苏言一直都不是个随时要被伺候着的人,所以大致准备好了之后,就叫容姨和其他人都去休息了。
尹宁也不在。上完画画课之后,苏言就让沈叔他们带着尹宁去外面钓鱼玩了。
苏言把夏庭晚抱到之前准备好的宽大皮椅里,桌边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夏庭晚以前就是在家里娇贵的小王子,这回脚崴了更不会客气。
他懒洋洋地靠在皮椅里,开始理直气壮地使唤起来:“先下毛肚啊。”
火锅烧沸之后,苏言挽起衬衫的袖口,按照夏庭晚的吩咐下起菜来,他熟练地把鲜毛肚用筷子七上八下地烫好,然后夹到夏庭晚的油碟里。
夏庭晚等得都快坐不住了,急不可耐地把脆生生的毛肚囫囵吞下,把自己烫得一直吐舌头,还在含糊地说着:“好吃,好吃。”
苏言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小家伙,把你馋得。”
他一片一片地耐心地给夏庭晚涮着毛肚,这种东西一定要小心地看着,很容易烫得老了,所以自己是一点都顾不上吃。
好在苏言都是做惯了的。
夏庭晚和邢乐都是火锅重症患者。
但邢乐比夏庭晚还要严重得多,出道成名之后,动不动还被拍到放工后在火锅店吃饭。
相比较之下,夏庭晚对于火锅的爱,倒有点像是被邢乐给潜移默化而逐渐形成的喜好。
后来他和苏言在一块了,竟然越发喜欢吃火锅了。
除了口腹之欲外,更多的,是对那种氛围的痴迷。
热气腾腾的锅子,和亲密的人面对面坐着,一边聊天一边吃。
觉得有种他一直以来都好向往的温馨。
他爱吃毛肚和黄喉,苏言为他记着七上八下的口诀,前者要烫七八秒,后者则要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