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原本以为今日的劫难应该只剩下晚上与裴致礼那一餐饭,然而临近六点,小言敲开了郁启明的办公室,目光闪烁,吞吞吐吐对郁启明说:“郁哥,外面有人找你。”
郁启明转了一下指尖的笔,问她:“是哪一位?”
小言说:“……是花店的人。”
郁启明手指一顿,他放下笔,起身走出办公室。
——然后,他在公司的走廊迎面撞到了一大捧的花。
说“捧”其实都不太合适,那是一整个放在一个小推车上推进来的巨大型花束,无数的白玫瑰被簇拥在黑纱之中,一支一支层层叠叠被隆重地包裹了起来。
一个穿着花店制服的年轻男孩子松开了小推车,微笑询问郁启明:“您好,是郁先生吗?”
郁启明的目光从那一束巨大的玫瑰上收回:“是的。”
“好的。这是乔先生给您送的花,麻烦您签收一下。”男孩朝着郁启明递出纸笔。
郁启明没有接。
他站在原地,微笑着对那个工作人员道:“不好意思,我不方便签收,麻烦你们退回吧。”
男孩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惊愕地眨了眨眼,才又犹疑地问他:“……啊?这个……你、您觉得不好看?”
郁启明微笑致歉:“非常美丽,但是抱歉,我不能收。”
男孩子似乎是没有料想到这样的场景,他匆忙的摸出了手机,然后再次跟郁启明确认:“您确定不要吗?”
“是的,我确定。”郁启明面带歉意。“麻烦你处理一下。”
郁启明拒绝得太果断,男孩子显然也看出了他的决心,于是直接拿起手机走到一旁打电话。
小言从郁启明的身旁蹭出来,她眼睛瞪成圆圆一个,犹豫了很久,才敢开口问郁启明:“郁助,这个,您真的不收吗?”
这种浮夸的手笔,一看就是那种开跑车的公子哥会使出来的手段,唔,虽然、但是,这么多年了,这好像还是对方第一次那么高调地送花。
——突然高调送花,郁助还不收,该不会是……感情出了什么问题?
小言脑子里的灯泡忍不住闪烁着亮起了红灯。
这头郁启明倒是挺平静地点点头直接承认:“是,不方便收了。”
小言没想到郁启明承认的那么干脆,她大脑卡顿在原地,一时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低地哦了一声,只是眼睛却又不受控制地流连在那一碰巨型花束上。
“好香……”好可惜……
小言以为自己只是在心中默默感慨,等听到了自己带着复杂情绪的声音,她才恍然自己竟然喃喃着感叹出了声。
另一边的男孩子还在打电话里同人解释,他一遍又一遍反复说:“是的,对方明确说了不收了,真的不收,对,他本人,本人说不收!”
男孩子抿着唇听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转过身来看了郁启明一眼。
他拿着手机走到郁启明身旁,捂着听筒:“不好意思,您这边方便接一下电话吗?”
“不方便。”郁启明微笑拒绝。
男孩面露菜色,重新举起手机转过身对电话里的人说:“是的,他不方便……什么?哦。”
男孩子转过头对郁启明说:“这边的乔先生让我转告您,如果您确定不接这个电话,他会订一个月的花,然后每天送过来——他亲自送过来。”
站在一旁目睹全程的小言:……哦…豁,是威胁吧,这就是威胁吧,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吧!
郁启明表情平静地原地思索了三秒,然后朝着男孩伸出手:“那麻烦电话给我一下,谢谢。”
男孩子迅速递出手机。
郁启明捂住电话,走远两步,推开一件空置的小会议室。
玻璃的隔音门阻绝了所有的声音,小言和男孩站在玻璃门外一齐目光炯炯地盯着男人高挑的身影。
男孩子双手抱胸低声嘀咕:“我可真是个倒霉的临时工……送个花都能送出那么多的波折……”
小言侧过脸看了男孩子一眼。
是,还真就挺临时工的,一点不专业,还能当着客户同事的面嘀嘀咕咕说这种抱怨的话。
***
十八层高楼能望见远处拥挤的天桥,因为距离过远,人类在视线里渺小成了蚂蚁一样的生物,他们在挤挤挨挨里凑成了一堆又一堆模糊的、毫无意义的黑影。
郁启明在窗边站定,拿起手机:“喂,你好。”
电话对面很久没有发出声音。
郁启明平淡重复:“你好。”
对方似乎是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才低低的回了一句:“……我又惹你生气了,对吗?”
他的嗓子是哑的,像是已经无法用嗓子准确地发出音调,这一句话穿透话筒响在郁启明耳边,可他听到的全部几乎全部都是鼻音和气声。
郁启明垂着眼睛,讲:“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打我电话,不需要用这种手段。”
可对方说:“噢,我不敢,我以为已经被你删了或者拉黑了,没敢试一试,怕受不了。”
郁启明平静道:“我们是和平分手,我没必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没必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对方意味不明地低声喃喃“你该不会还想说,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吧?哈,朋友。”
破锣嗓子粗糙得像是刚刚摩擦过砂砾纸,像是在笑,又像是情绪控制不住,所以笑里也带着哭腔:
“可是郁启明,我这辈子都没想跟你做朋友,你说,我该怎么办?”
……做朋友。
郁启明伸出手,轻轻摁住额头。
一些细密却隐约可查的疼痛从他的头骨开始蔓延,细密的,针扎似的疼。
他努力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抿了抿嘴,才道:“花你拿回去,不要为难花店的工作人员,你知道的,我已经不适合收这些东西了。”
对方像是有些费劲地在喘着气,同时也在努力按捺情绪:“我知道你不会收,我也没想你会收下,没事儿,丢垃圾桶就行,随你处置。”
“……行,那没什么事,我挂了。”郁启明不想多说,预备直接挂断电话。
然而话落的一瞬,对方瞬间提高声音,沙哑的喉咙破音:“怎么没事儿?郁启明,我知道我嗓子难听,但也没那么伤你耳朵吧?多说两句怎么了,你就迫不及待要挂,我这两天不都没烦你吗?!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郁启明沉默着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不都听你的了吗?怎么的送个花你就发脾气了呢?是,我知道你生气,我承认了,我承认我就是故意的,就要往你办公室送,我就送给别人看了,怎么了?”
破锣嗓子喊到最后几乎都发不出声音,只有最后一句怎么了带着细细的哭腔,是真就快难受到不行了,委屈到不行了的样子。
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地委屈着。
有恃无恐、毫无顾忌地难受着。
忍了两天就忍不住了,非要给别人看到。
“我没生气。”郁启明想了想,又对他说:“乔丰年,再给自己多一点的时间,会过去的,也会习惯的。”
“郁启明,你可真理智,你真的不会难受的对吗?这些年对你来说就是狗屁!就是他妈的,狗屁!是不是!是不是!”
“……所以,你让我接电话,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一些?”
郁启明不自觉地用力捏住手机,手指泛出青白。
“好的,我听到了,现在可以挂了吗?”
听筒里的人在颤抖地呼吸。
“再见。”
“——那个送花的,男的,是姜时颐的男朋友,他们在一起两三年了,圈子里都知道,姜时颐很喜欢他,没打算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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