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野摸了摸他的手,“老师,你的兴趣真应该广泛一点,我怎么觉得你提前进入了老年生活,无欲无求的。”
“……”边牧没说话。
关野突然回过神,赶紧亲了他一下,“我不是说你老啊!就是觉得,你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挺……”
他欲言又止,一下说不出来那种怪异的感觉。
边牧不想谈下去,转移了话题,“那个姚家廉奖学金,你有兴趣吗?”
关野赶紧点头,“有啊,我还想着问你呢,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和我说说情况。”
“嗯。”边牧坐起来,把手里的烟头掐灭,“这毕竟是本科生的奖项,他们更偏好比较保守的作品,对作品的要求介于基础和创作之间,所以在写生过程中加点创作元素就行了。”
关野点头,“题材呢?你当时画的是什么?”
“我?”边牧想了想,“具体的不太记得,我当时没特意去准备,是江教授在我的课堂作业里面挑出来的。”
“……”关野的嘴角抽了抽,“你这不用准备都能拿奖,得气死多少人啊!和你一届的人应该很惨吧!”
边牧愣了愣,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那时一心画画,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关野无奈,握了握他的手,“算了算了,别想了,我知道你根本不考虑这些……那你总记得自己画的是纯油画,还是综合材料吧?”
边牧皱着眉,想了挺久才道,“本科期间,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沉迷于素描,那时候参展的应该都是素描……”
“……”
关野的脸僵了僵,几乎是咬牙切齿,“你……一个全专业的绘画比赛,你拿素描去参赛,还拿了三年的一等奖?!!”
边牧顿了顿,“可能……刚好要求符合吧。”
“……”关野仰天叹气,他不配和边牧说话!
真的不配!
……
“叮铃铃……”
系主任打电话来了,说是搬家公司的人已经到了楼下。
关野赶紧站起来,用力一口亲在边牧脸上,就躲到隔壁去了,留下边牧一个人在那里发愣。
那些搬家工人应该是经常和美院合作的,手上的各种防撞保护的用品都很齐全,进门就开始捣弄那幅大型的油画。
但边牧没想到的是,系主任也跟着工人们过来了。
“主任,您怎么来了?”边牧问道。
系主任道,“我来看看原作,江教授把你的原作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我怎么也得过来看一下啊!”
他趁着工人还没封装好油画,过来细细地看了看,赞叹不已,“边牧,还是实物看起来震撼啊!不错不错……”
边牧站在旁边,笑了笑,没说话。
系主任问道,“你还有其它画在这里吗?我想看一下……”
边牧担心房间里面的有关野的东西,自然是不肯了,“没有,就只有这个。”
很快,工人搬着画框下楼了,系主任也走了。
该回来的关野,却一直不见人影。
边牧等了很久,还是没见他回来,不由地有些奇怪,就拿了备用钥匙过去隔壁看看。
他这才发现隔壁的大门居然没关,还打开了一条门缝。
边牧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就听到外面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隔得有点远,应该是关野在阳台讲电话,还开了免提。
“生日?你开玩笑吗?我的生日是我妈的受难日,她是被你害死的,你还有脸说给我过生日?”
关野的声音咬牙切齿。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下,传来不太清晰的男声,“关野,你赌气也有两年了,也该够了吧!你阿姨现在已经怀孕了,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了,一起给你过个生日有什么问题……”
“一家人?!”关野一听就炸了,“谁他妈和她是一家人,给我滚远点!想我不恨她,除非我妈活过来!”
关纵沉默片刻,语言间充满了无可奈何,“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妈,但人都已经走了,还能怎么样?我们还得活下去啊,我也得对你阿姨负责,她跟了我那么久,现在的一切是我欠她的……”
关野冷笑,语带讥讽,“你不用来我这里扮演负责任的好男人,你要是真的这么负责,就不会背叛我妈,你只知道欠了她的,那你还欠我妈一条命呢!你怎么不去弥补?你去死啊!”
关纵安静了好一会儿。
当边牧都以为电话已经挂掉了,关纵突然说话了,声音沙哑,带着点难以察觉的轻颤,“关野,我毕竟是你爸!”
可惜关野不吃这一套,冷笑一声,“我没这爸爸,你也没有我这儿子,你现在不是有小孩了吗?就别来烦我了,别每次都叫我接受她,不可能的!你还是好好守着你的新儿子吧,别一不小心就没了。”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笑了几声,干涩得令人颤抖,“你让我回去,也不怕我再对她动手吗?现在可是一尸两命,我一条命换她们两条命,怎么都是划算的……”
“关野!”关纵怒喝了一句,滔天的怒火仿佛从手机里如有实质地喷发出来,“你瞎说什么!”
边牧听着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关野冲动,但他没想到他能冲动成这样,说出这样的混话来,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他自己的命也是命啊!
关野咬牙,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他一转身,就看到了边牧。
关野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盯着边牧一动不动。
那一瞬间,关野的眼神很可怕,像危险伏击的丛林猛兽,就要扑上来撕咬,又像受伤哀嚎的小动物,遍体鳞伤……
两种复杂的感觉交织在一起,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却让人感觉到他是如此的悲伤,不堪一击,一触即溃……
边牧眼眶发红,慢慢走上去,轻轻地抱了他一下,“我都知道了,江教授和我说过了。”
关野的脸色顿时很难看,不是普通的难看,而是血淋淋的伤口被人窥见,仅有的遮羞布被人彻底扯下来之后的恼羞成怒。
他生气了。
边牧没有说话,一直静静地抱着对方,他知道那种秘密被人窥探的羞耻和不堪,可要等关野自己主动讲出来,实在太难了,就像他自己,下了这么久的决心,始终还是没勇气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
他想快点走进关野的心里,只能这么做了。
关野突然毫无征兆地说了一句,“他杀了我妈。”
边牧没说话,用力抱紧他。
关野加重了语气,“他杀了人,却不用坐牢,还可以把那个女人娶回家,名正言顺成为他的合法妻子。”
他目光灼灼,盯着边牧,“老师,这公平吗?”
边牧伸手抚摸他冷硬的脸庞,这当然不公平,但这种事,又哪来的公平?
第117章 仇恨
关野眉目间的狠戾尚未褪去,呼吸有些急促,布满血丝的眼眸直直地看着边牧。
边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种关系里面,哪来的公平?可他不敢说,关野现在明显是被刺激太过了。
他没想到关纵是这么自私,而且这么自以为是……
他冷漠无情地毁了一个好好的家庭,夺走了关野最在意的人,竟然还逼迫着关野去接受新的家庭……
听关野的意思,他这么逼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恐怕长期都是这样……太过恶劣了!
他有点难以想象关野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承受着痛苦,还要时时刻刻被提醒着,被逼着去原谅和接受……
之前他以为关纵只是私生活混乱,对独子应该是还不错的,可现在看来,关纵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往自己儿子的伤口上撒盐……杀人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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