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像周斯越会做出来的事,那些话也绝不可能会是他说出来的,洛洛觉得周斯越不是喝醉了,而是疯了。
“我对他不够好吧。我知道我性格差,说话难听而且偶尔还会动手。”
周斯越动了动唇,略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笑,一向冷冽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无奈与苦涩。
“洛洛,我很差劲,是不是?”
所以我的父母才不爱我
所以许弋才会离开。
迟来的疼痛终于在这个醉酒的夜晚袭来,周斯越最难过的时刻不是许弋无声的告别,而是发现那张送出去的银行卡没有任何的流水。
许弋没有留下任何原因就离开了,轻松得仿佛只是将他和周斯越的一切当成梦打包扔在了一起居住的别墅,徒留被抛弃、被遗忘的他。
他不是带着钱走了,他只是单纯地想离开自己。
钱也不要,我也不要。
许弋,你好狠的心。
周斯越没有流泪,他只是静静看着洛洛,这些话也许只有借着酒醉的由头才能宣泄出来,等天一亮,他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周总。
可洛洛仿佛看到他的心在哭。
他见过太多人,也得到过很多人所谓的真心。
三开头的年纪,他甚至已经不算年轻。
他以前只觉得许弋占据了自己心中的一点点位置,比弟弟少很多,比工作少一点
可直到那人离开之后,周斯越才发现不知何时许弋已经沾满了自己的心,他后知后觉发现那是爱。
原来他爱他,可他几乎没怎么被爱过,所以无从得知。
他好像,一次都没有对许弋说过我爱你。
但许弋对他说过很多回,多到数不清,多到记不住。
尤其是他离开的前几天,许弋仿佛要把这句话说烂,说碎,他固执地一遍遍重复这三个字,可惜当时的周斯越没有意识到这是离别前的征兆。
说再多都是徒劳,也许周斯越的这番话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洛洛定定地盯了他一会儿,他知道周斯越不会一直这样,一个晚上的放纵是他留给自己的极限。
“斯越,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他了,你会和他和好吗?”
“我不会。”周斯越回答得倒是快,但很快他又喃喃出两个字,“除非……”
“除非什么?”
周斯越却不肯说了,他眼皮渐沉,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除非……许弋离开的原因真是他想的那样。
如果真是那样,那许弋就是天底下最傻最蠢的笨蛋。
第33章
“许弋,今天下午隔壁老王给了我半盒烟,你来根不?”大爷刚泡完脚,正拿毛巾擦拭着,一帘之隔的病床那头没传来回应,乔老爷子侧耳仔细听,半晌试探地问了句:“今天这么早就睡了?”
……
还是没有人回答。
坏了!从刚才开始许弋就没动静,不会他妈的默默升天了吧!?
顾不上脚丫子还滴水,老乔头着急忙慌单腿从病床上蹦下来,一脚踩到泡脚盆外溅出来的水,挺大岁数来了个大劈叉,裆差点没撕裂。
“许弋!许弋!”
老爷子一把掀开两床之间淡蓝色的帘子,只见此时本应躺在床上的许弋此刻没了踪迹。
“死孩崽子跑哪去了也不吱一声,吓死我了!”老头连忙抚了抚胸口顺气,许弋今晚的确有些反常,不知是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反正临睡前一直魂不守舍的,脸黑得像被屁崩了,笑比哭还难看。
——
此刻的许弋正骑着路边扫来的共享单车在黑夜里狂奔。
他承认,他后悔了。
在看到洛洛朋友圈的那刻,他恨不得立马买机票飞到周斯越身边把围在自己老婆身边嗡嗡叫的苍蝇都拍死。
可说实话,照片上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和周斯越很般配。
整齐利落的发型,五官深邃迷人,还有那一身剪裁合体、低调昂贵的衣物……好像周斯越身边本来就应该站着这样的人。
怎么说呢,俩人站一起光看就有内味儿了,就像红酒配牛排,自己充其量就是瓶娃哈哈,还是从一联四个里拆出来的那个,廉价、普通、随处可见。
可那个人,看起来不太像会照顾人的样子。
他并不认为那个男人能呵护好周斯越。
可这些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许弋自嘲一笑,他已经出局了。
没机会了。
是他自己放弃的,现在又矫情给谁看。
——这是二十分钟前许弋的想法。
而现在——
“我他妈操了!!!那个男的瞅着一把年纪,至少三十有五都他妈开始走下坡路了吧?周斯越你什么眼光!”许弋一口闷了面前扎啤杯里冒着气泡的冰凉液体,整个人开始大破防,小嘴叭叭开始数落起周斯越。
“让你找你还真找啊!电话也不来一个,你丫个没良心的!负心汉!当代陈世美抛妻弃子,周斯越呜呜呜、你是真狠心啊!你老公尸骨未凉、不对,我这还没死呢你就找人暖被窝了呜呜呜呕——”
喝太急的结果就是许弋吐了自己一拖鞋。
“我还没死呢啊啊啊!我他妈到底什么时候死啊老天爷!赶紧让我嘎巴一下死了得了!”
许弋知道自己会死,死神已经来到了他的床头,可他不知那把夺命的镰刀什么时候才会落下。
每天早晨睁开眼的时候,许弋有躲过一劫的庆幸,也有死亡逼近的惶恐。
沙滩上的露天酒吧每到午夜都热闹非凡,音响放着俗气的改编DJ,没有人听到角落里的他发出的声音。
“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小小的水滴砸在桌子上,很快与酒杯上渗出的水雾融为一体,许弋的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后半夜的时候人渐渐少了,许弋喝得正在兴头上,直接蹿上吧台把墙上挂着的装饰吉他拿了下来,说要给大家表演一曲助助兴。
上大学的时候其实他很喜欢唱歌,他甚至还加入了吉他社。可后来无休无止兼职让他的时间像海绵里被榨干的最后一滴水,他没有时间为自己的兴趣买单。
吉他只是个装饰品,二手市场淘来的便宜货,琴弦又在海风的侵蚀下晦涩生锈,弹它和弹钢筋没什么区别。
但许弋好像是要把曾经失去的所有一股脑倾泻在歌声里,破旧的吉他发出老旧风箱般的低哑声,再配上许弋饮酒又喊哑的嗓子,谁听不说一句真他妈要命。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这还没唱两句,面前的玻璃杯‘当啷’被人扔了俩钢镚进去。
“谢谢嗷大哥,好人一生平安!”许弋冲人挤了下眼。
不知长了多长时间,酒吧打烊了,老板也没多跟他计较,还把店里的老员工——生锈的吉他送给了他。
许弋摇摇晃晃捧着战利品回房的时候大爷早就睡着了。他们的房间在二楼,临终关怀中心有门禁,许弋是顺着阳台爬上来的。
回来尿了泡尿,许弋酒还没醒,一转眼看自己床上放了把吉他,完全忘了这是自己从酒吧抗回来的,还以为是谁给他的礼物,兴冲冲地再次背上,直到拨琴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十指红肿,尤其食指和中指,都磨破渗出了血丝。
“靠,这怎么回事,谁他妈把老子手嘬成这样,个死变态,别让我抓着你!”
许弋骂骂咧咧地再次开嗓,一嗓子嗷的一下,把睡得正香的老乔头魂都喊出来了。
“诶我草,什么死动静!”
老头垂死病中惊坐起,双眼瞪得溜圆,之间窗户大开,白色的窗帘被吹得呼呼作响,大半夜怪渗人的,更有个可疑的影子蜷缩在床上,隐隐约约发出什么怪动静。
恶魔的嘶吼,坏了!
牛头马面不会说话,那声音好像滚水烫过的嗓子,咿咿呀呀可怕的紧,乔老头颤颤巍巍下了床,以为自己时辰到了,狠了狠心掀开帘子——只见浑身酒气的许弋正抱着个好像刚考古出来的破吉他唱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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