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天使合集(84)
“在饭店随便吃过了，你是不是哪里又痛了？”
贵奖按住我的肩膀不让我起来，皱着眉头问道。
“就算出院也有引发胃溃疡的可能，真的要安静一点比较好。听说一年有半数，五年之内有百分之八十到九十的患者会再发……”
“腹膜炎？”
“傻瓜，你的腹膜炎是‘并发’。病源在你的胃上，而且有溃疡的征兆……”
“没关系啦，昨天我不是吃得很高兴？”
我笑着站起来。
“你既然不吃的话，那我要去吃薯泥了。”
“你该不会是想像昨天在店里吃的那样加一堆奶油吧？”
贵奖用毛巾擦拭着湿发。我看他已经拿出白兰地，就赶快替他拿出杯子。
“一点奶油有什么关系？而且，我吃薯泥的时候觉得好幸福哦。”
我到厨房边洗着买回来的马铃薯边回答贵奖。
我告诉他今天到驾车补习班报名还去了一趟好久没去的新宿，他也从沙发转过头来点头，有时还会附和我几句。
用薯泥把自己喂饱的我，在贵奖明天再洗澡的命令之下乖乖关了灯回房去。
刚才才睡饱醒来，为什么一躺上床还是想睡呢？
我连换睡衣都懒，啪地一声倒向床上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听到贵奖好像在跟谁讲电话的声音。
从没有听到电话声来判断，应该是贵奖自己打出去的。
不过，他立刻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所以我也就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我边想着是不是饭店发生什么事，就边朦胧地进入梦乡。
第九章空气越来越冷，在呼吸开始出现白雾的十一月初，我终于拿到驾照。
因为我是在东京学的车，所以要开回横滨的话可能有点危险，不过我以前就骑摩托车走过这条路，所以只要一上路应该马上就能找回那种感觉。
从下个月起又要开始我在横滨的生活。再过三个星期就可以再跟高榇先生共事了。
情绪一直处在亢奋状态下的我，朝着十天没回去的富士美饭店前进。
贵奖今天会住在饭店里，所以我可以不用回去。
其实，我不用专程来，跟高榇先生签有契约的清洁公司会定期来打扫饭店。
但是，因为事先交代过我和高榇先生的房间不用打扫，所以我偶尔会过来开窗户透透气，以及东抹西擦。
今天我来的目的是想把夏天的衣服装箱，寄回贵奖那里去。然后在高榇先生还没回来之前把红茶杯漂白，顺便将冰箱整理一下。
但是一到饭店，我就从清洁公司的人口中听到了彷如晴天霹雳的消息。
听说富士美饭店暂时没有营业的打算。
芹泽说他会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告诉你……
好久没有听到他声音的高榇先生在话筒的另一端这么说。
在富士美饭店的客厅挂断打到京都的电话后，我有几分钟的茫然无措。
“这件事在你出院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我也告诉了芹泽。不过他说你……”
贵奖一定是觉得要是事先告诉我的话，驾照就绝对没希望了吧！
我还隐约记得在决定要到哪家补习班上课那一天，贵奖有偷偷在讲电话。那时的他一定是在跟高榇先生通话。
“……我真没有信用……”
才说完这几个字，我的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
虽然已经从高榇先生的口里证实，但是我到现在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我从来没想到在这里的时光会以这么唐突的方式结束。
听了休业的理由后我可以接受。
无法独自行动的荻原先生为了自己的事业，必须由高榇先生一起陪同行动。所以在这个月底他们决定飞到德国去二个星期。
在这之前高榇先生虽然很想先回横滨一趟，但是说不定这里的事情就会交给亚里莎或是荻原先生公司的人来处理。
不过，他还是交代清洁公司的人定期要来打扫二楼的客房、图书室和客厅。
这家饭店是依荻原先生的兴趣而建造的，即使不营业高榇先生也不打算卖掉或租给其他公司。
只有高榇先生爱用的浴巾和茶杯，还有送修的小夜灯被送回位于京都的荻原家……
听到他说觉得对不起我，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其实我真的很想反问他：你不是叫我在你身边学习如何做一个饭店经理人吗？
你不是说过要把我带在身边好好的教育我吗！
“……但是……本来一开始……你就是半被迫的收容我……”
或许是因为这里不做就没有其他饭店肯要我，我才生气也不一定。
把自己的实力不足怪罪到别人的承诺上，我真是个……悲哀的家伙。
听到自己的呜咽声响彻在安静的客厅里，我更是怀念高榇先生。
教我怎么泡好喝的红茶和咖啡、每天早上到面包店去采购，然后能在三十分钟内做出早餐、记得下酒菜的种类、在客人没看到的时候偷偷在厨房的角落里吃晚餐……。
这些都是我一点一滴累积自信的来源。
在这里，我可以大声说出绝不输给任何人，什么事都可以交给我的豪语。
高榇先生答应我要重新开幕的话一定会找我。
“到重新开幕之前……我该做什么才好……”
半夜，风刮得玻璃窗发出吱吱的响声。我独自一人裹着毛毯坐在客厅里回忆着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直到天明。
过了中午我算准了贵奖不在的时间回到家里，却看到他坐在客厅里。
看来他一定是接到了高榇先生的通知，在下班后就在家里准备等我回来。
“……是我跟高榇说一切的责任交给我，请他别告诉你。”
他虽然向我道歉，但是随后又说这么做都是为我好。看到他充满坚强自信的眼神，我一句话也没办法反驳他。
好累……我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但是，我绝不会在他面前哭，即使发牢骚也绝不哭。
我咬住嘴唇告诉自己绝不能在这里哭。
“没关系啦！我已经跟高榇先生通过电话，而且放在那里的衣服也已经全部打包，应该明天就会送回来了。”
“慎吾……”
好奇怪哦！昨天我一晚坐在饭店里，只要一想到回忆就会泪流不止。但是，现在可能是有心理准备了吧，反而掉不出一颗眼泪。
贵奖把一封文件递到我面前。
“在高榇的饭店重新开幕之前不能让你在家里闲着。”
“……是啊！”
我根本还没打算明天要做什么，却故意这么回答贵奖。
不过，我无法正视贵奖，只好让视线在他的胸口附近徘徊。
“这个星期有一个工读生辞职了。眼看圣诞节就快接近了，饭店也会越来越忙，你就来试试看吧！”
一瞬间，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工读生？到我一年前被炒鱿鱼的地方吗？
在我还没反问之前贵奖先开口。
“不过，你要在餐饮部上班。平常你就在柜台那一楼的咖啡厅当男侍，还有在义大利餐厅帮忙，有婚礼或酒会的时候就到会场帮忙。”
“……他们不是……都知道我是你的……继弟吗？”
“这跟是不是弟弟没有关系。你已经满十八岁，而且身高也够会场男侍的标准。”
当男侍还得看身高啊？
“在会场的男侍身高要一百七十，女侍是一百五十五公分以上。其他条件还有整洁、清爽、说话没有乡音等等。”
“我还不满一百七十啊！”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叫。被这家伙同情而得到的工作，只会让我在那里受到不平等待遇而已！
贵奖无视我的瞪视继续说道：“工作人员全部都要穿黑色皮鞋，高度不足可以用鞋跟来掩饰。你的姿势不错，看起来也相当顺眼，而且对我们饭店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上班时间更是没有问题。”
贵奖像炫耀他有一双长腿似地交叠起来大剌刺地说。
看起来相当顺眼……听到这一句我不禁脸红了。
我无法反驳。
贵奖的诱惑不管怎么抵抗都太有魅力了。
但是……这有点像在接受施舍一样，让我无法坦然接受。
“不管什么工作一开始都要讨好主考官才能得到。你要拒绝我的提议是你的自由，反正到哪里找工作都一样。”
没错，不管到哪里都是同一个模式。
反正都一样的话我宁愿选择饭店。
“……这是履历表？”
“对，不需要身分证，反正跟我的差不多。”
光是这点就已经是特别待遇了，我在想，难道贵奖以外的其他主考官不会有异议吗？不过，过了贵奖这一关似乎就不必考试还有面试了。
他说阿栗小姐说如果我OK的话，希望我能在这个周末就去上班。
阿栗小姐是负责监督四季绿大饭店工作人员的贵奖的顶头上司，同时也是四季绿日本分店的代理老板。
“一年前开除我的……就是她吧？”
贵奖没有回答，但是我从以前就隐约知道。
“她现在想要你去上班。怎么样？”
说不定马上又被她开除了。下年度的四月一定会有正式的职员来报到，我只不过是撑到那时候的救火队而已。
但是……
在知道我的期限在高榇先生回来之前的贵奖手下做事，不是离职时最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方法吗？
“……好吧，我做。”
听到我这么说的贵奖点了点头。
不过，他开给我一个条件。
“去照一张原来发色的照片贴在履历表上。”
但是，圣也的手下不是还没被抓到吗？
贵奖说他知道，然后就没再多说了。
他大概不想向阿栗小姐说明为什么我会把头发染黑的原因吧……
贵奖回自己房里准备睡觉了。
没想到我会跟他再度成为上司和部下……
然而，我的心情已经不像一年前接下贵奖的打工时那么雀跃了。
城市天使Ⅵ—未完的成功之路
在空气清冽的一月底某日午後，高榇先生带著正道来拜访贵奖。
在半年前还是我上司，也就是『富士美饭店』经理人的高榇先生，应该是来跟名义上还是我的监护人，也就是我继兄的贵奖，谈谈关于富士美起码要停业两年的事。
正道的父亲，也是富士美的老板荻原先生，在去年夏天发生交通意外，虽然幸运地捡回一条命，但是现在只能依靠轮椅生活。尽管持续地进行复健，然而由于伤势实在太重，所以很可能要坐在轮椅上过一辈子也不一定。
所以荻原先生的工作就暂时交给身为他继弟的高榇先生来辅助，顺使培养真正的继承人--正道。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让你离开我身边，我真的觉得很可惜，因为你是个非常用功的学生。」
「但是，有一天你还是会找我回去工作吧？经理。」
我笑着对到现在仍然很尊敬的高榇先生说。
「当然在高榇先生身边我可以学习到很多东西，但是学习是永无止境的，我会努力把贵奖教我的东西全部吸收进去……而且，我也觉得在各种不同类型的饭店上班可以增广见闻，象四季绿规模那么大的饭店，想必有各式各样的客群，以长远的角度来说，应该是对找非常有利的学习环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