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入口两边摆满了早餐摊,正是早上人流量大的时候,特别拥挤,白色雾气从竹编的蒸笼里升腾,把来来往往的人的面容都模糊了。
“怎么了?”池岩拉住他的袖子,把他往里拽了点,“小心一点,人多会撞到。”
谈玉琢收回目光,和池岩对视几秒,池岩莫名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认真和严肃。
在池岩眉头慢慢皱起来的时候,谈玉琢指了指入口左侧的小摊,“我想吃烤红薯,你帮我买一个。”
池岩拎起袋子,力气太大,脆弱的塑料袋子被扯得作响。
他转头就要走,谈玉琢握住他的手腕,细声细气地喊:“求求你了,池哥,哥,哥哥,去给我买一个,我在这里等你。”
周边来来往往都是人,连转个身都有点困难,池岩做不了什么大动作,只能口头上警告,“放手,你放手。”
谈玉琢不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布料,手指快要抠进他的皮肉里去。
“你不放手,我怎么去买。”池岩妥协。
谈玉琢思考了几秒,没有松开手,反而握得更紧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池岩低头看了他一眼,谈玉琢紧张兮兮地仰头回视他,声音混在嘈杂的叫卖声中几乎快要听不见,“就这样走过去,很快就到了。”
池岩拍了拍他的手腕,“走吧。”
红薯摊在对面,需要横穿过人群,池岩人长得高,肩膀宽,轻松地挤出一条路。
到了对面,谈玉琢扭头朝四周看了看,失去了大树的遮挡,这个视角看入口看得更加清晰。
池岩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红薯,拍进谈玉琢怀里,“祖宗,拿去吃。”
红薯还有点烫,池岩扔的时候没有注意,碰到了谈玉琢领口处裸露的皮肤,谈玉琢被烫得小声叫了一声,红薯掉到了地上。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池岩矮身,捡起地上的红薯。
谈玉琢还捂着自己的衣领口,池岩拉开他的手一看,锁骨处的皮肤已经开始泛红了。
池岩把他的衣领往上拉,问隔壁老板要了冰箱里的矿泉水,贴在谈玉琢烫红的皮肤上。
矿泉水太冰,谈玉琢哆嗦了一下,用手指尖托着,“没事,我体质就是这样,只是看着吓人。”
池岩重新买了份烤红薯,摸着温度差不多了,才递给谈玉琢。
池岩自己不嫌弃,掉在地上过的红薯吹了吹,剥了皮就吃。
谈玉琢单手有点不方便,池岩注意到了,重新拿回来,把半个红薯剥了皮后递还给谈玉琢。
摊子上卖的烤红薯用的都是本地农户种的红薯,前一天从田地边拉回来,第二天就煨进了炉子里,表皮沾满了烤出来的糖水,凝固了沾在外皮上成了黑黑的壳子,甜香扑鼻。
谈玉琢咬了几口,问池岩:“今天可以喝牛肉汤吗?”
肉摊在菜市场最深处,池岩三下五除二吃干净红薯,“吃,都烧给你吃。”
买完肉出菜市场,谈玉琢热得出了一层薄汗,干脆把外套脱了下来,搭在手臂上。
他身上只剩了一件宽松的白色短袖,风吹过,把他的衣摆吹得紧贴在身上。
谈玉琢只带了厚重的冬衣,天气一热,那些衣服都不能穿了,他现在出门喜欢捡吕杨和池岩不要的衣服穿。
两人的身量都比他高,穿在身上没有什么束缚感,衣服也耐脏耐造,随手拿起来就能套上,非常方便。
谈玉琢迅速地堕落了,那些精致的春衣被他束之高阁,成日穿着宽大的运动裤和短袖卫衣,彻彻底底融入了小城。
池岩跨上摩托车,摘下车头挂着的灰色头盔扔给谈玉琢。
“你不穿外套,回去指定感冒。”池岩架住摩托车,“把外套穿回去。”
谈玉琢半仰着脑袋,扣上头盔扣,对他做了个鬼脸,“你最近婆婆妈妈的。”
池岩拿他没办法,谈玉琢洋洋得意地跨上摩托车后座,手撑住车尾,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大街上,商铺陆续开了门,路口正亮着红灯,一切似乎都很平静,什么异样都没有。
回到家,池岩扔下钥匙,弯腰进了厨房门,开始清洗买回来的菜。
谈玉琢换了拖鞋,在浴室里洗完脚擦干了,小跑回自己房间,拿过床上的平板,趴在床上开始玩游戏。
大概过了一小时,池岩菜基本都炒好了,只剩下牛肉汤煨在锅里。
池岩打开房间门,谈玉琢还在热火朝天地在平板上当空姐出餐。
“起来吃饭。”
谈玉琢抬起头,把游戏暂停了,到客厅一看,少了道牛肉汤。
他走到厨房,掀开锅盖看了一眼,大声喊:“牛肉什么时候能煮好呀?”
池岩斜着身子依靠在房间门口,“不能多等一会?”
谈玉琢从厨房里钻出来,讨好地抬手敲了敲池岩的肩膀,又捏了捏他的手臂,“我知道了啦,你先去吃吧,我看着汤。”
池岩上班的时间很自由,很少能有准时吃饭的时候,这也意味着,没有人给谈玉琢烧饭了。
在一星期内连续看到谈玉琢吃了八次泡面后,池岩开始教谈玉琢怎么炒菜。
现在他已经能简单地给自己做个蛋炒饭吃,还能再配个蔬菜鸡蛋汤。
这样又吃了一星期,池岩店里新来了一个女客人,谈玉琢当时在店里玩,正值午饭时间,他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自己烧好了带过来的菜。
女客人问:“你那么瘦还在减脂啊?”
池岩觉得他不能再接着吃水煮菜了,正好吕杨的嫂子平常在家没什么事,池岩把谈玉琢送去了吕杨嫂子那,每个月谈玉琢付个菜钱就可以了。
吕杨的嫂子家里开了间小饭店,她从爸爸那里学了一手好厨艺,做饭一绝,谈玉琢就这样被喂胖了五斤。
平时要是池岩在家,他也会亲自下厨给谈玉琢开个小灶。
谈玉琢虽然已经不需要自己下厨,但还是会在厨房边看人做菜,偶尔也会做几个小菜。
只不过色香味俱无,只有池岩会吃完。
谈玉琢解下池岩身上的围裙,有模有样地围在自己的腰上,转身进了厨房。
汤只剩收火阶段,谈玉琢把火调小了,时不时用勺子搅两下。
门口响起了门铃声。
池岩以为是吕杨掐着饭店过来吃饭,坐在沙发上喊了一声:“吕杨?”
门口安静了几分钟,就在池岩以为是有人按错了门铃的时候,门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谈玉琢关上火,从厨房里走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和客厅里的池岩面面相觑,“我去看看。”
谈玉琢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可惜什么都没看清,猫眼很早就坏掉了,只看见一团模糊的黑色。
“谁呀?”谈玉琢握着门把手,抬高声音问。
“快递!”门口的人喊,“开下门签收一下。”
“我新买的工具到了吧。”房屋的隔音很差,池岩已经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
谈玉琢还是无法忽视自己心底的焦虑,不知为何,心脏从刚刚开始,就在砰砰乱跳。
现在心跳的速度更是快,几乎到了微微窒息的地步。
“我知道了。”谈玉琢贴在门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可以清晰地传出门外,“你把名字签了,放门口吧。”
门口很快响起几声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外面的人临走前不忘说了一句:“回去别说我没送到啊。”
“不会的。”谈玉琢回答。
过了几分钟,谈玉琢才拧下门把手,拉开了一条小缝。
楼道边堆着各种杂物,很乱,他看见了地上放着的纸箱,安心了些,把门往里更拉开些。
一只手突然握住了门板。
谈玉琢抬眼,看见手腕上戴的手表,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门被缓缓推开,梁颂年穿着一身灰色的风衣出现在门口,矜贵得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微微垂下眼,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平直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玉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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