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闻璟用手背搭在眼上,嘴角微微冷笑。
不过他也知道,依沈良庭的性格,这样很好,却偏偏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
后面几天,“浑水”接连又发布了三则针对搏浪的调查报告,直指其经营数据造假,其中最严重的指控是说该公司存在严重的欺诈行为,虚增收入并挪用资金,受舆论影响,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宣布启动对搏浪的调查,该消息一出,搏浪较开盘跌去3.1%。
虽然搏浪在第一时间发布了对外公告,对浑水的说法极力否认并积极反击,却无法阻止股价大幅下挫。
为挽回声誉,搏浪现任CEO沈良庭接受财经中国采访,对所有指控进行逐条反驳,一一做出回应,并宣布已请第三方独立调查机构针对报告中经营数据造价的指控开展独立调查,同时他本人将在之后通过大宗交易回购价值1000万的搏浪传媒美国存托股份。
沈良庭在电视上的沉稳表现和有条不紊的逻辑应答,收到了公众的一致好评,股价终于在经历了连续两日暴跌后强势反弹。
接受完采访,沈良庭第一时间飞往美国,与搏浪在美国的大股东进行交涉,三日后数家证券公司发表公告,宣布维持搏浪传媒买入评级和目标价不变。
等沈良庭再飞回国,已经是一周后。
从机场出来便坐专车回公司,眼下天气寒冷,但沈良庭衣着单薄,西服三件套外加一件黑色羊毛大衣,连日来的奔波和高强度沟通谈判,饮食不规律,睡眠不足,又让他瘦了不少,人简直撑不起衣服,要被彻底埋进去。
杜平给他递了杯咖啡,手持平板将大盘数据展示给他。
咖啡过烫过苦,沈良庭只是小口抿了两口,“利星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发布了一个新产品,市场反应不错,”杜平回答,同时又调出了一则短视频,“但前两天傅总在新版软件发布会上,有记者问起了他对搏浪事件的态度。”
“他怎么说的?”
“他说,浑水的指控恰恰证明了美国机构对中国企业的不了解,但是做空一家优秀的企业并不能改变该企业业绩良好的基本面。现在也许是搏浪股票的最低点,有眼光的投资者可以尝试在这个时候买入并持有。”
杜平复述完傅闻璟的话,有些喜悦地说,“傅总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沈良庭盯着屏幕上男人的脸看了会儿,然后移开眼睛,“利星毕竟是搏浪的大股东,他不可能在公众面前说不好的话,否则他对自己的股东没法交代。”
张宏接过沈良庭递过来的咖啡杯,“不管怎么样,如果普荣放了我们鸽子,我们还可以找利星借款。”
沈良庭没告诉别人傅闻璟对搏浪的仇恨,没必要再给他们增添不必要的心理负担,有些事他自己知道就可以。利星作为搏浪的大股东,让公众和公司内部相信利星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对他们有好处。
沈良庭一边处理公司传过来的文件,一边问,“今天几号?”
“16号。”
沈良庭视线一顿,他记得一周后是傅闻璟的生日。每年生日他都会提前准备礼物,今年也不例外,他早在三个月前联系了一家顶尖的珠宝定制公司。沈良庭查看手机,果然发现前天那家公司已经发短信提醒他去取,只是他因为忙碌没有看到。
“股东大会在大后天。”杜平提醒他,“刚刚收到参会名单,这次是傅总亲自参加。”
沈良庭有些惊讶。
关于沈少虞的股权转移,需要股东大会确认,前两天沈良庭已经发出了股东会的邀请函。其实他很担心,不知道利星会做什么反应,如果利星反对就意味它要买下这部分股权,这会是很大一笔资金。
原本沈良庭也没有什么把握。
但最近产生了一个变数,利星原董事长即创始人吴振华因服刑期间有立功表现,即将出狱。极大撼动了傅闻璟对利星的控制力,对其地位形成威胁。再加上这段时间利星投入太多财力在处理恒隆留下的不良资产上,已经引发公司内部的议论。这样的关键时刻,也许傅闻璟不会冒风险,下达一个过分情绪化甚至有损利星利益的决定。
沈良庭评估了许久,觉得他有必要趁这个时机赌一把。
同时他也知道,这么做以后,就意味着他和傅闻璟真的站到了对立面。
他没想过有一天他和傅闻璟会走到这一地步。他在利用傅闻璟受敌而脆弱的时刻,这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收起手机,沈良庭说,“先不去公司,去这里。”
他报出一个地址,车辆驶去。
看到沈良庭拿着一个黑色丝绒盒子重新坐回车内时,杜平十分好奇这是什么,又不敢真的去问。看门店名字,知道是一家高端珠宝店,只接受预订,像是一份奢侈的情人礼物。
沈良庭看着手里的丝绒盒子,打开来,黑天鹅绒上躺着一对制作精美的红宝石袖扣,这对红宝石是他在拍卖会上竞得的,价值不菲,送到这里来做加工,外围是一圈星星形状的碎钻,他自己画的设计图,内侧刻了傅闻璟名字的缩写。
他不想丢弃,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身份和时机再去把这份礼物送出去。
利星顶层总裁办公室。
傅闻璟在看刚刚收到的沈良庭代表公司发来的信函,要求召开股东大会表决沈文鸿股权转让一事,受让对象是沈良庭,同时重新选举董事会主席。
傅闻璟有些出神,因为这件事不同寻常。
见傅闻璟没在听,秦林站在办公桌前,停下汇报。
他差不多每周会来傅闻璟这边一次,汇报沈良庭的情况。刚开始傅闻璟安排他进搏浪时,用途只是监视,但渐渐秦林感觉他的作用变了,傅闻璟让他保护沈良庭,比起沈良庭的威胁,傅闻璟好像更害怕他出事。
他觉得自己比较像一个保镖,或者一个没感情的刻录机。
他已经把这段时间沈良庭的一举一动说了两遍,但傅闻璟总不断地要求他说得更细,细到沈良庭哪一天见了什么人,穿了什么衣服,吃了什么东西,抽了什么牌子的烟。秦林的脑子还无法准确无误地还原所有细节,更何况沈良庭并不是去任何地方都让他跟着,这段时间沈良庭的思维和行动都很奇怪,有时候连身边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做了什么,但最后结果都是好的,沈良庭总能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让别人接受他的想法。
其实秦林隐隐觉得沈良庭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戳穿。沈良庭对待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李相寒都比自己要信任,正想让那个小子逐步接手自己的工作。
秦林无所谓,他只是收钱办事,傅闻璟出价高他就遵从傅闻璟的吩咐,但这种两面三刀的把戏总有一天会被戳穿。沈良庭是个不错的人,秦林几乎不忍再欺骗下去。只能说服自己并没有做出伤害沈良庭的事,甚至是在保护他,这会让秦林每次见完傅闻璟后的良心舒坦一些。
傅闻璟把这封信函看了又看,随后才合拢起来,重新放回信封。
修长的手指对齐边缘,傅闻璟说,“他瘦了应该有五磅。”
秦林知道傅闻璟在指什么。
“如果他没有好好吃饭,你可以提醒他,如果他还是忘记,你可以买他爱吃的放到他面前。他有一点强迫症,看不得别人浪费粮食,如果你买回来了他一定会吃。”傅闻璟双肘支着桌案,一手平放,另一手的食指和拇指抵着下巴,说话平和,好像还在以爱人的身份殷殷关切。“他不能再瘦下去了,现在走路的时候,衣服晃起来里头都是空的。”
秦林咽下一肚子关于罪魁祸首这件事的质问,只是嗯了一声。这些事不用傅闻璟嘱咐也有人在做,沈良庭的一日三餐身边的人都帮他准备的很好,韩颜就像照顾自己弟弟一样细心。沈良庭并不是众叛亲离的,他身边有关心他的人。只可惜照顾得再好,沈良庭也不见长肉,好像他身上有一个看不见的黑洞,正日以继夜地吸取他的生命力和养分。
傅闻璟说完这些,又不说话了,只是垂着眼反复看了看手里的信函。十几分钟的时间,让秦林站得度秒如年,过了会儿傅闻璟似乎才反应过来,挥了挥手让他出去,出去前又突然开口,“你帮我好好看着他,他最近处境很危险,你再来汇报的时候,不要遗漏什么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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