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多好的关系,所以没必要。
礼物没必要,人也没必要。
他态度坚决,裴燎也不再劝。
把车钥匙拿出来,卸掉上面粉色爱心挂饰,用掌心托着摆他面前:“那这个当礼物,总可以吧。”
挂饰是名牌,小几万还是有的,送礼也不磕碜。
夏澈不懂他为何这么执着,以他们的关系,不送也正常,这里又没外人,做什么表面功夫?
但听出裴燎语气有点不耐烦,夏澈到底没再拒绝,接过小爱心:“谢谢。”
裴燎余光都没看他一下,直起身走过他身边,离开了,什么话也没留。
夏澈莫名其妙回头,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
裴燎手已经不在口袋里了,背对着他不知道摆弄什么,看肘节位置,手应该在眼鼻附近。
……都是成年人,用不着操心这些细节,那么大一只裴燎,总不可能是哭了。
夏澈歪歪头,不怎么在意地收回视线,一把推开房门,面部挂上标准的社交笑容。
KL的这些秃瓢实在能喝,几首歌下去,夏澈喝得胃部发胀,手里酒没停过,点杯柠檬水的功夫都没有。
直到中途有服务生进来,把温热的蜂蜜水递到他面前,小声说:“看您不太舒服,擅作主张送您一杯。”
夏澈睫毛一颤,道谢后接过小盘子。
等服务生出去,他才发现盘子里不止一杯蜂蜜水,还有胃药和醒酒药,以及三片暖宝宝。
这一幕似曾相识。
鬼使神差的,夏澈想到了裴燎。
其实最一开始,他们关系没那么差。
就算知道那个人可能是自己情敌,夏澈也不至于小心眼到处处和对方作对,小心维持着表面和谐的局面。
转折出现在申城的一次聚餐。
距离他在赌场上和裴燎对视相识,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当年因为母亲的病情,他中止了国外的学业,gap一年回来照顾家里人,顺便找了个公司实习。
巧合的是,裴燎当时也在那家公司。
两人部门不同,交集不多,一来二去成了点头之交。
点头之交总比陌生人要好,所以快到年假,公司聚餐的时候,看着面色泛着不自然潮红的裴燎,夏澈好心去药店买了退烧药和暖宝宝,趁着大家都不注意,悄悄塞到裴燎手里。
“下次生病最好请个假,发烧严重了也会有生命危险的。”夏澈低声嘱咐,第一次跟裴燎说与工作无关的话。
因为要说悄悄话,他们挨得很近,外套摩挲在一起,互相交换温度。
而裴燎当时的反应是什么?
灯光昏暗,夏澈却看得分明。
裴燎明显地后仰身子,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没用药,接过他的善意随手塞进口袋。
唯独嘴上客气些,说:“谢谢。”
道谢语气太真情实感,夏澈以为他不善交际,没多想,给完东西就离开了。
裴燎应该听进去了他的劝告,很快借身体不舒服的病情早退。
夏澈一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聚餐结束,在回去的路边,发现了垃圾桶上裴燎的外套。
口袋里的药和暖宝宝都没用。
那一刻他才明白,裴燎的后退或许不是不善交际,而是嫌弃,是站在出生的罗马大道,对金字塔底端的嫌弃。
身世使然,夏澈人生前二十年,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
换做现在的夏澈遇到这种事,可能浑不在意就过去了,但二十二岁的夏澈尚且年轻,做不到轻拿轻放。
再不想面对,他都必须承认,很久前的自己是敏感的,无法释然被冰粹过的情感。
他站了许久,面无表情拎着袋子离开,在经过巷口的时候,把它们放在街边流浪汉的祈祷盆中。
那条街野猫野狗多,临走前,夏澈余光看到有几只野猫跳到垃圾桶上,叼走了那件衣服。
他当然不会多管,将这些全部抛之脑后。
连带着裴燎一起。
因为不值得的东西,没必要上心。
这些在脑海中的记忆还是那么清晰,夏澈笑着喝了口蜂蜜水,心里评判起当年的自己:幼稚。
就算嫌弃又怎么样呢?裴燎那种人,嫌弃才是常态,他后来竟然真就堂而皇之跟对方闹僵关系,到底怎么敢的?
也不是没经历过难堪的羞辱,为什么对裴燎普通的嫌弃那么激烈?而且人家嫌弃是背地里的,他还挑什么刺?
现在想来,或许是可耻的自尊心作祟。
自以为势均力敌的同龄人,其实压根没把自己看做一个赛道的对手,实在是可悲的发现。
不过,现在是了。
夏澈心不在焉把玩着那几张暖宝宝,轻轻撕开包装。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裴燎坐在24小时便利店,端着一杯关东煮,眼尾染着不易察觉的绯红,也在走神。
裴燎在想那件不翼而飞的外套。
没人知道,当年那场饭局裴燎早退,不是因为发烧,而是因为有人堵他。
他外祖父家族和E国黑手党有过节,早些年那些人在国内比较嚣张,经常找他麻烦。
裴燎就在各种绑架勒索围殴中长大。
父母把他带在身边看着还好,一旦远离家庭保护中心,麻烦就接二连三找上门。
为了不波及夏澈他们,他早早离开,果不其然,在十字路口看到了街对面的几个熟人。
周遭有保镖,很快就能赶来,倒不用太过担心生命安危。
可裴燎烧得有些心烦意乱。
想了想,不顾零下低温,脱掉被夏澈碰过的呢子外套,连带着那些药一起叠放在路边,打算处理完再回来拿。
因为着急,还不小心挨了偷袭,胳膊被人敲成骨裂。
他顾不得去医院,先返回原地,却发现什么都没了。
没有衣服,没有退烧药,没有暖贴,甚至餐厅大门都空空如也,余下一盏恍惚的灯火摇曳不定。
破碎光影间,也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那晚是打工人的年假前夕。
路边人影稀疏,只有匆匆往家赶的过客。
裴燎单衣单裤,低着头安静坐在路沿,直到保镖受裴博瞻指令,强行将他带走。
回去后,他烧了整整一周。
再见到夏澈,却没等到那声温润清越的“早上好”,只有视而不见的背影。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无从解释,只好被迫接受这一转变。
即便真的很想在那道背影消失之前说声:“夏澈,回一下头”。
看看我。
……
“先生。”
女生试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唤回裴燎的注意力。
他长睫眨了几下,驱走湿意。
女生指着他一动未动的关东煮:“那个,我看好像凉了,需要再为您加热一下吗?”
裴燎愣了下,摇摇头:“不用,谢谢。”
他快速吃完彻底冷掉的关东煮,看了眼时间,推门离开便利店。
没多久,熟悉的身影在KTV门口出现。
夏澈眼含笑意把那些人送走,等最后一辆车尾灯消失在视野,终于忍不住,按着胃蹲了下去。
药没那么快奏效,现在胀得不行。
应该……没严重到需要去医院的程度吧?
他额头冒着冷汗,在打滴滴和打120直接踌躇不定。
刚掏出手机,就听到后方传来脚步声。
下一秒,刻在DNA里的声音响起:“夏澈,回头。”
夏澈托着下巴,无力回头:“皇上视察还加班,到现在啊?”
裴燎弯下腰:“我司机刚到,送你一程,去哪儿?”
夏澈想了想:“回家。”
裴燎点点头:“那就去医院。”
夏澈:“。”
去医院挂耳鼻喉科给你测测听力?
第13章
夏澈胃是早年落下的病根。
胃病不好治,万幸他相当惜命,跟对待稀世古董一样对待自己,这些年已经养好不少。不过偶尔空腹喝酒、吃得太杂,还是会胀痛反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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