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佩:“……啊,嗯,好的?”
这次,主教没克制住。
筵席上,皇帝的举动果然没能脱出主教的预判。当酒宴达到最高潮的时刻,所有人都举杯欢庆,对眼前的珍馐佳肴赞不绝口的时刻,查理一世站起来,大声宣布了他的决定。
——阿加佩被正式授予封爵诏书,以及塞维利亚宫种植园主人的职称,从今天起,他不仅仅是西班牙的荣誉国民,还是它真真正正的子爵了。
“嗯,这就稀奇了。”私下里,胡安·丰塞卡自言自语地说,“我还以为是男爵呢。”
与此同时,就在阿加佩接受众人的称赞和祝福,并且沐浴在他们艳羡有之,嫉妒有之,不以为然依旧有之的目光下时,杰拉德站在暖棚的大门前,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松懈的卫兵,和喝得醉醺醺的若干花匠、园丁。
他一直紧盯着舍曼的动向,不久前,他的堂弟却主动给他传递了一条私人消息,要求他一个人来到塞维利亚宫的暖棚见自己。
一点儿不意外,眼下宴会正盛,胡椒的辛辣香气能穿越护城河,所有人都沉浸在皇帝与皇后的喜悦心情里,自然身心放松,连守卫这里的士兵也懈怠了精神,更不用提还有一个诚心捣鬼的斯科特人,他必然会运用他的如簧巧舌,说服暖棚周围的人群玩忽职守。
他的鼻尖轻轻一动,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熟透的香油,但凡擦着一点火星子,就会燃起熊熊大火的特殊产物,同时也在他突袭摩鹿加时被使用过。
杰拉德眉心紧皱,立刻抢身奔进暖棚里,昏暗的天色下,舍曼·斯科特正心不在焉地往胡椒藤上浇油,他的腰间已经挂了一连串的空瓶。
“你来啦,堂兄。”舍曼随意地招呼道,“瞧,我终于等到了天赐良机。所有人都在胡椒宴上享乐,而我,我就恰好可以完成堂姐交给我的任务了。”
“卫兵队马上就到,”杰拉德说,“你无路可逃。”
舍曼笑了一下:“还是这么不讲信用,说好了一个人来,为什么又偷偷叫了卫兵?”
“放下火油,”杰拉德威胁道,“否则我现在就宰了你。多余的事,你死以后我再处理。”
黑发青年漫不经心地从怀里掏出火镰,他举起来,轻轻一敲,一颗火星便飘飘悠悠地迸发出来,被夜风卷到了地上。
“我不怀疑你的力量,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堂兄。”舍曼微笑道,“但我更不是那种会束手就擒的人啊。实话告诉你吧,就在你来的路上,我已经安排了一个人——是你毫不知情,压根想不到是谁的路人。我用一袋金子贿赂了他,而这个路人呢,他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找到阿加佩,再把一张小纸条递给他,仅此而已。”
他的笑容更大了,火镰发出拍击声,又一颗火星随风飘下:“猜猜看,堂兄,你能猜出纸条上写的是什么吗?”
杰拉德的脸色一下变了,他下意识就要回头狂奔,一口气都不喘地跑进宴会厅,跑到阿加佩的身前,死死地盯住每一个靠近他的陌生人。然而,他刚一转身,脚步就顿在原地。
舍曼就在这里,如果他走了,还有谁能第一时间控制火势,杀死作恶的纵火犯?
“你还有时间啊,”舍曼耸耸肩膀,火镰犹如夺命的钟声,一刻不停地在响,“我们是一家人,我怎么会不给你留出选择的余地呢?我向你保证,只要你现在跑回去,你一定有充足的时间来阻止那张纸条,阻止身份暴露的事发生。当然了,你也可以留在这里和我决斗,顺带阻止我烧毁这些胡椒,嗯,健康完美的胡椒。”
“现在,”舍曼笑嘻嘻地望着他,“你要怎么做,堂兄?”
这一刻,杰拉德的大脑彻底一片空白。
拖延时间的举措无法生效,他确实能一边大喊“救火”,一边拔出刺剑,径直钉向舍曼的心脏。但是这样做,等他回到宴会上,阿加佩必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他的下场又和死有什么分别?
而他同样可以现在就离开这里,阻止那个面目模糊的,该死的贪财鬼传递纸条。可这儿是阿加佩的种植园,杰拉德看过他是如何不辞辛苦地侍奉着它们,像孩子似的养育着它们,在胡椒丰收的时候,他笑得多么开怀!它们是他的前景,他的未来,他真要放弃了阿加佩的心血,任由它在大火中燃烧吗?
“你还在犹豫什么?”舍曼稀奇地端详他,“我还以为你第一时间就会转身离开,半点儿不犹豫哩!说到底,这些胡椒,这些丁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跟你的爱情又有什么关系?你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叫阿加佩像对待正常人一样和你谈话,难道你想叫这些都付诸东流吗?”
他不想,他当然不想!杰拉德深深知道,这一切是何等来之不易。他披着黑鸦的伪装,扮作另一个人,终于能重新进入阿加佩的生活,极其稀少的时刻,他甚至能看见一丝微小的笑容,从阿加佩唇边偷偷溜走。这些时刻,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比金子更加珍贵。
舍曼说得对,杰拉德应该转身就走的,就让胡椒和丁香在大火里燃烧吧,这确实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何况他还有钱,他有的是钱,金钱恰恰能做到世上几乎所有的事,以黑鸦的身份,他要帮助阿加佩重建种植园。到头来,阿加佩没失去什么,他也保住了自己要命的真实身份——完全算得上是两全其美了!
但是,但是。
千分之一秒的瞬间,杰拉德只能恍惚地想着一件事。
——这是爱的模样吗?理智地衡量,冰冷地盘算,只考虑自己的得失,这会是爱的模样吗?
毫无疑问,阿加佩会哭泣,会悲恸,会痛彻心扉,说不定,他还会一蹶不振。天啊,他的心肠太柔软了,一场大火要烧死很多东西,阿加佩的心绝不能在其中幸免于难。四年间,他只做了这么一件事,这是他的事业,同时寄托着他的汗水和希望。
“……拔剑。”杰拉德哑声说,“拔你的剑。”
舍曼愣住了。
“什么?你……你不走?”
他说话的空隙,杰拉德刺剑出鞘,他的黑衣在风中振翅,的确像极了妖鬼传说中为众生报丧的黑乌鸦。
眼见计划落空,舍曼只来得及挤出一个微笑,他反手一抛,火星汹涌地落在浸油的胡椒藤上,刹那翻起汹涌的火苗。
两名斯科特人厮杀在一起,杰拉德却悍不畏死,仿佛不知道疼痛,更不怕撕裂的伤口——他经历的所有酷刑和折磨,已经将他的疼痛阈值拔到了惊人的高度。
他的剑尖更像一条毒蛇,在舍曼胸前和肩颈处接连撕咬。灼热的烈火快速升起,杰拉德咆哮道:“救火!快来人救火!纵火犯就在这,我抓住他了!”
舍曼·斯科特是个审时度势的聪明人,聪明人是不会让自己白白地死在这里的。眼见他无法招架一个比他更有决心,更加强力的人,舍曼选择放弃自己的左臂,连续挥出凶猛的五六剑,这既是巨大的破绽,也是进取强攻的招数。
杰拉德无法控制对鲜血的渴望,顷刻间,他猛窜向前,一剑切开了堂弟的左臂,几乎整个切下了对方的胳膊,就着这个攻势,舍曼忍住剧痛,从他身侧弃剑而逃,眨眼便跳过燃烧的火焰,在夜色里逃得不见人影了。
这时候,救火的园丁与卫兵才匆匆赶到,他们急忙舀水,想要浇灭要命的火苗,只有杰拉德知道怎么做才最有用。他三两下就割断了着火的胡椒藤与其他胡椒的缠线,尽力开辟出一个防火带来,遏制了蔓延的火势。
眼看灾难得到了控制,他毫不迟疑,丢下手中的剑,就朝宴会厅狂奔过去。他忘了自己的伤势,忘了他还在不停流血,杰拉德冲进宴会厅,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疯狂地大喊道:“阿加佩在哪?有人在种植园纵火!”
一片恐惧的哗然,还有人为之晕倒,混乱中,老主教沉声说道:“他离开了!大约半小时前,有人给他递了一张纸条,他就离开了。”
来不及向皇帝与皇后赔罪,杰拉德直奔向主教所指的方位,沿路不停询问侍从,问他们有没有看见阿加佩从这里经过。就这样,他一路赶到一间空荡荡的宫室,那儿应当是间小舞厅,贴着金箔的大理石圆柱支撑着二楼的观景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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