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现了啊,我前天晚上专门做了三菜一汤,全是她喜欢的,红烧肉、糖醋排骨,满满一盘,她吃两口就不吃了,说是我早不做晚不做,成心想让她这两天胖,穿婚纱不好看。我当时一急,我说现场哪有人盯着你胖不胖的,你还没参加过婚礼么,不都是等着开席的,得,直接火星撞地球,宇宙大爆炸......”
他听到喻衡咯咯笑得更盛,他恍惚地想,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喻衡纯粹的笑,因为周维轻是一个不唠家常、无趣的男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护士查房即将路过,周维轻不得不在此时推开了房门。随着开门的声音,对话瞬间中止,两道视线齐齐移了过来。
陈然意外地挑挑眉,喻衡倒没太大反应。
“哟,贵客啊,”陈然的开场白没有变,“怎么,路过?”
“我听彭主任说你住院了。”周维轻答道。
“喔,”喻衡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我说这次怎么待遇这么好,原来粘了别人的光呢!”
别人。
周维轻心里念了一遍重音。
“我想跟你聊聊。”他说。
三个人都沉默着没有动,一群年纪不轻的男人仿佛在比谁更沉得住气,并且明显各位都表现良好。
没有想到先妥协的是陈然:“这瓶快见底了,我去叫护士。”然后在喻衡惊异的目光中走出了房门。
周维轻打量着床上的人,生病的喻衡比往日更白,好像比之前还要瘦一些,病号服里露出细瘦的胳膊,骨骼突出,血管清晰可见。
“你把我拉黑了。”周维轻单刀直入。
喻衡歪了歪头,大概没想到他开口的是这句话:“对,这不是一个合格前任的必要修养吗?”
“我找不到你,”周维轻说,“你这段时间也不回家。”
“我回老家了,”喻衡说,然后反应过来不对,“你这是来跟我聊聊,还是在做行调啊?”
他刚才那点笑意完全不见。很久以前周维轻就知道,相比起自己而言,喻衡才是能说会道的那个,只是以前在自己面前,那点微弱的锋芒全部收敛起来。
周维轻顿了顿:“但我找不到你,我很不安心。”
房间倏然又恢复了刚才的寂静。喻衡嘴唇微张,表情不可思议,好像白日见鬼。
——间隔三秒之后,他“哕”的一声干呕出来。
“不好意思,咳,”喻衡呕完之后还有点咳嗽,“食物中毒的后遗症,不要在意。”
“你吃了什么?”周维轻追问,“彭主任跟我说你症状不严重。”
“是不严重,年纪大了,抵抗力下降了。”喻衡说。
周维轻审视着他现在依旧能冒充大学生的脸,对这句话产生了怀疑。
喻衡尝试着解读周维轻今天的怪异,最终道:“温泉酒店那天,不好意思,我自不量力尝了杯酒,有点失态,你见笑了。现在我歉也道了,咱们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该干嘛干嘛,好好地履行我们分道扬镳的责任,成吗?”
周维轻踌躇了两秒,才开口:“不行。”
喻衡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做不到,”周维轻说,“我一直想起你。”
死一般的寂静又再度浮现。喻衡第二次无言地张嘴,周维轻很怕他又一口呕出来。
但好在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喻衡只是拧紧了眉,疑惑地问:“周维轻,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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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躁小喻持续出现:)
第21章 跟踪
虽然是单人病房,但隔音设施一般,顾忌着周围的环境,喻衡的声音不算很大,但掷地有声。
周维轻看着他略微急躁的样子,承认道;“可能是。”
喻衡眼睫垂着,似乎在思考对方玩的哪一出,半晌回答:“那你出门左转下二楼,直走一百米就是精神科。”
周维轻叹了口气,往前一步走到病床前,手掌轻轻搭在喻衡正在输液的手背上。喻衡快速将手抽出,动作幅度让血液向管内倒流了两厘米。
“我们认真谈谈,”周维轻说,“然后你再骂我。”
喻衡幅度很小地一笑:“你把我一个病号想得真有精力。”
周维轻很少有这样如鲠在喉的时候,心里又乱又杂,像是有很多不搭配的和弦在胡乱演奏,让他找不到原本该有的旋律。
“我们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周维轻尝试开口,“我觉得我们应该...”
“停,停,”喻衡打断他,“不要说这种没有意义的废话。”
周维轻想解释,但喻衡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接着说:“你贵人多忘事,我提醒你一下,半年前,在你的两百平豪宅里,我明确向你提出分手,你也非常直接地回答说好,我认为是一道合格的、流程完整的程序,不存在什么误会,不是吗?”
周维轻想起来那一天。
好像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喻衡在工作,他在翻看节目的流程表,正在理解里面陈述的录制环节时,听到喻衡的声音:要不咱俩分开吧。
对那时候的他而言,分开是情感的一个周期,不应该像周文那样歇斯底里。虽然他现在体会到,或许人类放弃体面只是更害怕另外一些东西。
周维轻每一句话都在斟酌:“我那时候,没有想清楚。”
“喔,”喻衡点点头,“那你反射弧真是够长,地球都得等你思考完再决定往哪个方向转。”
周维轻被他说得毫无办法,无声又叹了口气:“喻衡。”
他略显无助的声音一出来,喻衡倒不说话了,始终垂着眼,盯着床尾的白色护栏。
“你看着我,”周维轻说,“喻衡。”
喻衡没有回应他。病房的门下一秒被推开,陈然带着一名护士进来,身后还跟着付珩。他的头发染了一个更为明亮的栗色,显得很随意。
他手里端着碗粥,进来扫了一眼,说话语气也显得轻佻:“呀,明星啊?”
旁边那小护士原本兢兢业业地准备过来换点滴瓶,被这句话吸引得抬头看了眼,马上定位到周维轻,很小声地吸了口气。
周维轻实在没办法在这样的环境里继续,重新带着口罩往回走,撂下一句“我之后再找你”。
陈然对这句话产生了疑惑:“他刚才跟你说啥了?”
喻衡还是望着那护栏,没什么表情:“没什么,发疯呢。”
虽然周维轻说之后再联系,但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后面几天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来打扰。
48小时后喻衡出院了。他原本这次也不算严重,那天跟付珩看完电影,对方非得带他去吃一家装修得很艺术的云南菜,喻衡没什么意见地同意了。吃完后没走两步,就觉得肠胃一阵绞痛,两眼发昏,当即就被送到急诊了。
后来那家云南菜的店主亲自登门致歉,说是不小心在菜品里混入了个毒蘑菇,喻衡本来准备声讨几句,然后在听到对方愿意十倍赔偿时矜持地犹豫了下,表示了理解。
付珩倒是很过意不去,在喻衡出院后提出要请客以赔礼道歉。
喻衡非常恐慌:“什么意思?上次刺杀失败,梅开二度是吧?”
“......”付珩脸上竖起三根黑线:“请你去打电动!”
距离喻衡上一次去电玩城已经过了快五年时间,再进去的时候很不适应,在一群面孔稚嫩的小学生里,他显得像来抓人的教导主任。
但付珩看上去就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很自然地在售币机里兑换了两百个币。机器哐哐哐往外吐币的时候,喻衡都愣了:“你换了多少个?”
“两百啊,”付珩面露疑惑,“打完九折才一百八十块,不到把你毒害的云南菜的二分之一价格,不够我们再来换呗。”
喻衡有些恍惚。他记得小时候自己凑了整整两周,中间狠心吃了三顿馒头,才勉强凑齐五十块币,消费这五十的一瞬间他快乐得发抖,而如今五十好像唾手可得,他却觉得兴致寥寥,只是为了配合付珩的愧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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