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逗你了,”好在宋西川不再为难我,自顾自开始说,“我一直都挺喜欢过年,这代表旧的团圆,新的开端。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有时候会忘了很多事情,又会想起许多东西。”
他呼出一口气,声音中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记忆往往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深刻,故步自封是在自欺欺人。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想通的要比前几个月想通的多得多,可能是环境原因,让我能松懈下来去思考很多问题。”
手心被他触碰的地方感觉很奇怪,不舒服也不习惯。
我默不作声地把手往回抽了抽,面上在问:“思考出什么了?”
宋西川察觉到我的抗拒,却没顺势松手,而是用上先前两倍的力气抓紧了,让我无处可逃。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再逛二十分钟就回去。”
......感觉宋西川真把我当狗溜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宋西川和我一并站在台阶上,眼瞪眼。
看来他没有就此离开的打算,想直接在我家过夜的念头被他明晃晃打在脑门上。
现在时间还早,左右不过九点出头,我就让宋西川进门了。
为了避免尴尬,我打开电视机,调好频道,破天荒地让它播放起经典的春晚内容,其中传来的欢声笑语很快便充溢整个房间。
看了一会儿,我竟觉得这春晚节目还不错,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但宋西川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电视上。
过了好一阵,他突然开口:“那个架子上摆着的不倒翁,是你新买的?”
“啊,什么,”我分出神往架子上瞟了眼,“哦,那个是我部门里的同事送的,新年礼物。”
“谁?”
我随口答:“一个新来的小姑娘。”
话音落下,宋西川却迟迟没有反应。
我转过头,看他脸色似乎不太好,“怎么了?”
宋西川侧眸,“那姑娘对你有意思?”
“应该吧,”我大方地承认了,怕他误会,又给他打了个包票,“但你知道我性取向不直,不可能和她谈的。”
我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心情略有回转后,便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节目上。
那嘻嘻哈哈的声音,让我神经都放松几分,身侧坐着的宋西川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双手环臂,默不作声。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他说:“改天我送你个摆件,你把那个不倒翁换下来。”
*
“你想送我什么?”我随口问,“相框还是鲜花?”
宋西川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但是这些我现在都不需要了,你以前又不是没送过我,”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那架子上的干花,“我全扔了。”
“嗯,”我挑衅般的语气并没有让他神色动容,他似乎觉得这非常合理,“反正都是过去的东西,扔了就扔了。我以后可以送你新的。”
我与宋西川对视三秒,告诉他:“但是记忆不可能扔掉。”
宋西川笑了笑,“那我可以送你些别的。”
我面色一沉。
他无非是觉得我回忆起曾经的事物会觉得痛苦,所以索性就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他不会再做出那样的举动,说出那样的话语。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他会为我创造新的回忆。
宋西川无视我的沉默,又说:“何知,你可能一时半会儿没办法重新接纳我,但是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我嘴角一僵,一改先前懒散的姿势,直起上半身,“因为我现在对你说的话毫不在意,也不觉得我们之间能有复合的可能性。宋西川,你为什么总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宋西川斜斜地看了我一眼,就这一眼,仿佛扒去我所有的皮肉和伪装。
我觉得此时我们大有即将开始吵架的趋势,但按往常来讲,我必然会是先服软的那一方,因为我总惯着他,惯着他要比惯着我自己要多。
电视里还在播放春节小品,阵阵笑声传来,让这默然的气氛稍微缓和,却生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宋西川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你完完全全留在我身边。”
我眉头下意识一皱,随后又和缓下来,笑了声:“那你试试吧。”
我面上是要和宋西川撇清关系,但也许起了反作用。
不过问题应该不是出在我身上,而是出在他身上。
昨夜后来我便没再和宋西川聊些什么,节目看到后来我也困了,打了个哈欠,宋西川就问我要不要先去睡觉,我和他说,你不走,我怎么去睡觉呢。
他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没有想走的打算,而是反手往我怀里塞了个靠枕,让我困了就抱着这个眯一会儿。
看着怀里的枕头,四四方方,哭笑不得,许是宋西川还记得我睡觉时喜欢抱着东西睡的习惯。
顺势地,我心里就这般理所当然冒出一个离谱的疑惑——这人都在我边上,为什么我还得抱着枕头?
但这想法并没有在我脑中盘旋多久,因为抱着枕头让我感到安心,随之即来的困意很快便席卷一切,昏昏沉沉之中,只感觉有人轻轻触碰了我。
*
再睁开眼,已是天亮,我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外出时穿的衣服,直挺挺躺在床上。掀开被子,发现脚上的袜子倒是被剥了个干净。
侧身下床,我边踩着拖鞋走到门口,边努力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
但我打开门看到眼前的光景时,脑袋里思索的那根线猛然断了——宋西川就站在我目之所及之处,叼着牙刷,用赤裸裸的眼神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宋西川,你昨晚没走?”
宋西川说得理直气壮:“太晚了,没走。”
“你睡哪儿?”
“沙发,”他偏了偏头,“难不成这里还有其他地方给我睡?”
我走到宋西川跟前,这才发现他不仅用着从抽屉里取出的新牙刷,还直接用着我的杯子,一副完全不把我当外人的样子。
他见我过来,伸手把搁置在一旁的牙刷递给我,我接过后往水龙头底下冲了几下,瞟了眼他的手,“你这新牙刷倒是取得很顺手。”
宋西川挑了个眉,不置可否,“这不浪费,反正以后都要用。”
“以后?”我给我的牙刷挤上牙膏,塞进嘴里。
宋西川低头漱口,把牙杯从头到尾冲洗一遍,最后干干净净地交还到我手上,说:“我想搬过来和你住。”
我乜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不可能。
他含着笑,哼哼两声走到厨房,盛起两碗白粥放到桌上,又转身拿了两个鸡蛋,把油倒进锅里,炒了盘炒蛋,这种种行为下来,轻车熟路得仿佛是在自己家一般。
等我洗漱完在餐桌边落座,宋西川的视线很快就由桌面转到我身上,像是终于把憋了许久的话说出口。
“你昨晚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
“......真的假的。”我说。
“多吃点,”宋西川夹起一块炒蛋放进我碗里,接着淡然道,“你睡得很熟,我打横抱你进房间你都没醒,把你的脸擦了一遍你也没醒,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嗜睡了?”
听着宋西川话里微扬的语气,我总觉得他昨晚不像是只把我的脸擦了一遍这么简单,但我不想就此剖开来说。
“睡着了醒不过来很正常,”我说,“我睡眠质量一直很好。”
宋西川笑了声:“是吗。”
我低下头扒饭,没去理他。
而宋西川没打算放过我,致力于戳穿我拙劣的谎言,“你以前经常会半夜醒来,哪一次不是我抱着你睡,你才安稳的?”
“......”我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我在你身边,你会觉得安心,”宋西川又说,“你用不着不承认这一点,因为你和我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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