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停车场空空荡荡,白砚初从墓园走出来的时候段喆就注意到了他,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林一和林深夫妇才出现在段喆的视野里。
林深带着韩诗语驱车离开,林一闷声上了段喆的车。
与来时相比,林一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一截,他放倒一点座椅靠背,将身体倚靠在上面,看模样像是睡了。
段喆朝他那边倾过身,伸手扯过安全带,按进副驾驶席的安全带插扣。
林一的眼睫颤动了几下。
段喆还是没忍住:“没出什么事吧?”
林一闭着眼反问:“能出什么事?”
他语气有点不耐烦,有林深陪着也确实出不了什么大事,段喆没有继续往下问,只说了句“没事就好”。
他刚打开车载音乐,林一蓦地睁开眼,伸手把音乐关了。
“太吵了。”说完,他又闭上了眼。
车内弥漫着一种诡谲的平静,直觉告诉段喆,林一的转变和白砚初脱不了关系。他还没想好如何开口,林一抢先问:“让我保持长期稳定的办法,找到了吗?”
段喆静静地看着他。
日光打亮林一轮廓柔和的脸,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了细碎的阴影。
“找到了。”段喆轻声说。
林一嘴角弯了弯。
在收到那封没有寄信人的信件时他就应该想到的。
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大夫。
不仅要治好他,还要治好白砚初。
他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退路。
“出发吧。”林一把头转向了车门一侧。
*
返程高速堵得厉害,二人一路走走停停,花了近两个小时才到家。
林一打开家门,把外套往玄关一挂,换过衣服后没做任何停留地进了工作室。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客厅没有人,餐桌上摆着三盘菜和两副碗筷,隐约有敲击的噪音从门外传来。
林一推开门,看到了站在院子角落的段喆。
“你干什么?”
段喆停下手里的土木工程,把铁铲立在墙边,回头看着林一思索几秒,诚实道:“挖墙脚。你怎么不穿件外套?”
墙角处的烂砖碎石让林一心生烦躁:“我让你砸我家地砖了吗?”
“我问过你,你没反对,就是默认了。”段喆拍拍手,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捏在指间,“撬了地砖才能砌花池。”
“填上。”
“为什么?我撬得挺辛苦的。”段喆在兜里摸到打火机,用鞋尖推开脚下的碎石,“再说了,砖都碎了,填的话得买新的。”
林一快走几步,去墙边抄起铁铲,又被段喆抓住了手臂。
林一冷声道:“放开。”
他出来时只穿了睡衣拖鞋,段喆一边往开掰他的手指一边劝:“地上都是石头,你别扎了脚。”
“我让你放开。”林一的左手也一起握上了木柄。
他手上的力气比普通人大,段喆抢不到铁铲,只好妥协:“明天白天我给你修好,你别弄了。”他向侧边跨出一步,从背后抱住林一,哄着人说,“先回去吃饭吧?菜都凉了。”
心头嗖的窜起一把火,林一摔掉手里的铁铲,回身用力推了段喆一把。
第98章
他的情绪爆发得极为突然,段喆毫无防备,被他推得向后一仰,又被脚下的石块绊了一跤,好在摔倒的时候及时用双手撑住地面稳住了重心。
他坐在地上,仰头与林一面面相看。
林一已经彻底呆住了。
他双目怔愣,急促的喘息在寒冷冬夜里化作了阵阵白气。
他早就学会了如何在发病时识别并控制自己的情绪,而不是在愤怒时轻易陷入爆炸式的失控。
在推开段喆的那个瞬间,是岌岌可危的理智强迫他扔掉了那把铁铲。
愤怒的潮水陡然回落,又被奔涌而来的全新情绪彻底淹没。
后怕,内疚,还有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沮丧。
“呼吸。”段喆没敢再轻举妄动,他直视着林一失神的双眼,压低一点嗓音,用镇定的语气提醒他,“林一,深呼吸。”
眼前的一切都在飞速旋转,林一觉得自己像一个过度充气而爆掉的气球,因干瘪而变得格外丑陋。
他踉跄着蹲下身,无意识地将手心里的潮汗抹在了睡裤上。
段喆这才扶着地面站起身。
“好点了没?”他向前两步蹲在林一面前,拍掉手上的渣土,缓慢抬起右臂,尝试把他圈进怀里。
林一没抵抗,他便上下轻抚林一的后背,给他顺了顺气,与他轻声商量:“外面太冷了,我们先回屋里去,行吗?”
熟悉的姿势与熟悉的动作没再触动林一敏感的神经。
风干的冷汗吸收走了皮肤的热量,他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短暂停留了一会儿。
段喆做错了什么?
最开始他们就说好了,他只是来“帮”自己的。
他并没有食言,相反,他做得超乎想象得好。
他满足了自己对完美白砚初的幻想,又为自己塑造出一个完美的白砚初。
林一突然想起了小时候。
当白砚初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照顾时,他也像现在一样,一厢情愿地给自己加了戏。
他一直指责白砚初的自私,但自私的是他自己才对。
是他一刀又一刀,把白砚初逼向了理智的断崖。
见林一的情绪趋于平静,段喆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在往起站的同时把他向上托了一把。
林一没让他费力,自己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往家门的方向走。
段喆随着他一起进屋,又钻进洗手间。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林一正背靠着墙,站在门口等他。
“怎么在这儿站着?”段喆问。
林一没回话,抓起他的手腕向上一翻。
段喆的手掌被碎石磨破几个小创口,这会儿已经止住了血。
“皮外伤,不碍事。”段喆看了眼餐桌,“把菜热一下,吃饭吧。”
林一没往餐厅的方向走,而是去边柜处拿了医药箱,提着东西坐回了沙发上。
段喆手上的伤是贴个创可贴都嫌浪费的程度,他不想小题大做,但这时候也不适合跟林一对着干,只好脱掉外套,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你刚刚的情绪不受自己控制,这不怪你。”段喆顺从地把手心平摊在他面前,任他处理再晚一点八成就要自然愈合的伤口,“不用我提醒你吧。”
林一看着眼前的擦伤,脑海中却浮现出平安夜那件染血的白色衬衫。
他用棉签沾着碘伏,均匀且轻缓地涂抹在伤处,轻声问:“后来怎么不发评论了。”
他停顿两秒,自齿间吐出一个短促的音节:“J。”
段喆闻言一愣,随后低声笑了笑。
“什么时候发现的。”
“平安夜的时候。”林一低垂着眉眼,语气波澜不惊,“你名片上有英文名。”
只是那时他还不确定,段喆知不知道他是“徒花”账号的主人。
这个回答完全在段喆的意料之外。
他隐约觉得林一已经发现了端倪,但没想到他竟然发现得那么早。
他当时担心被林一识破网络上的身份,还专门在加微信前改掉了自己的微信名。
但他忽略掉了名片这回事。
林一笑了一下,笑声轻得像圣诞节那日清晨飘落的雪:“你以为我的房间是那么容易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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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喆没再坚持。
他站起身,经过林一时在电视桌上给他留了一张名片。
他伸手推开房门,回头看了林一一眼,无声地叹出一口气,又轻轻将门合上。
林一垂眼看了那张名片许久,最后将它捡起,扔进了电视桌下面的垃圾桶里。——第17章
J:去雪山吧。
J:婚礼举办在温暖的地方,蜜月旅行为什么不去体验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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