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韬咧嘴一笑:“那我也选这些,‘中外刑法比较’是邱老师开的吧?”
寻逸背对着刘景韬点了点头。
刘景韬知道对方还在生气,只好继续装傻:“哥们儿,你没生气吧?我刚才就是想调节一下寝室的气氛,一激动胡扯了几句,嘿嘿嘿。”结尾的那三声“嘿嘿嘿”一点儿笑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比哭都难听。
崔文不乐意了,翘着二郎腿说:“韬子,原来你娃是瞎编的。这么重要的事,你娃还跟我开玩笑,你他妈的可真够哥们的。”
“嘿嘿嘿。”刘景韬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同时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在宿舍里少说话才是生存之道。
寻逸被崔文和刘景韬的你一言我一语搅扰得没了看书的心思,默默地把手上的杂志放回了书架,拿起手机给邱三桥发了一条【明早我带早餐到你家。】
邱三桥正坐在客厅里跟自己的老恩师寒暄,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不应景地振了振。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发信人的名字,看到“寻逸”两个字以后,太阳穴猛地跳了两下。他在心里催促着手机屏幕快点儿暗下去,但嘴上却没停,还在讲着游泳馆和志新图书馆的事情——这两个新建筑都是他老恩师戴长剑之前谈下来的,是老人凭借着自己在法学上的威望和地位与那些有想法为法大出资盖楼的企业家谈下来的。
邱三桥记得十六年前自己跟随戴长剑来法大做科研助理的时候,见学校里的建筑老旧,设备也落后,几次给领导写信申请更换部分教学设备,都被拒绝了。戴长剑知道了,就带着他去找校领导说事,领导叫了半天委屈,说这个经费不够用啊,那个经费一直没有落下来啊,还借用华大老校长曾经说过的“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劝导戴长剑,让对方好好地当大师,别的什么都不用想。奈何戴长剑根本不吃领导那套,在回去路上对邱三桥愤愤地说,他们找不到解决之道,他们不能让学校变得体面一些,那我们就自己想办法。
后来邱三桥出国了,戴长剑在国内十年如一日地为法大的体面奔走,如今学校终于在校园环境上有了尊严。最近有企业表示愿意为法大捐赠高尔夫球场,准备今年年底开始招标,后年在昌平区动工,戴长剑听了当然很高兴,他非常希望法大学子能够德智体全面发展。
捐赠项目的话题结束后,戴长剑又简单地问了几句高铁事故的事。邱三桥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自己崴了脚,戴长剑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关心话。
戴长剑此行的目的邱三桥已经猜出了七八分,他以为对方会在简短的寒暄后立刻切入主题,谁知老人却盯着他的脖子看了半晌,又把视线转到了沙发上的围裙上。
一时间,邱三桥觉得围裙上的两条黄线明晃晃的,格外刺眼。
戴长剑低咳一声,突然开口:“小邱,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明天休息一天,下周一继续更新~周一那章的标题可能是《一个中年男人(39岁)和一个老男人(64岁)的一晚》。寻寻:难道我的邱老师要失身???
第221章
“我刚才……自己弄了点晚饭。”邱三桥所答非所问。其实戴长剑注意到围裙的那一刻,男人就已经慌了,他隐约感觉到了对方似乎什么都知道了,甚至连他和寻逸之间的关系都一清二楚。他越想越觉得头疼,越去揣测老恩师的所思所想越觉得脑袋里一片乱麻。他跟在戴长剑身边儿很多年了,却一直猜不透老人的心思。
“小邱,跟我你就不必遮遮掩掩了,再说交女朋友这种事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改日再过来找你也可以。”戴长剑说完又朝自己学生的脖子看了一眼。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的一瞬,邱三桥怔了怔,知道自己被老恩师误会了后,他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老师,误会了,我哪有什么女朋友?”
“她在里面呢?”戴长剑用眼神指了指卧室的门,压低声音,别有深意地说,“小邱,我们可以换个别的日子再谈,今天你早些休息,赶紧把脚养好。”
邱三桥立刻解释:“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老师,您想多了,我真的没有……”
戴老先生盯着邱三桥看了好一会儿,一皱眉,眼皮上痦子窝进皱纹里。末了,老人对着自己的学生微微叹息:“你啊,在谁面前都这么谨慎小心,从不张扬。你和林……那谁的处事风格截然相反,他每交一个女朋友都带过来给我看,就跟炫耀似的,后来我都烦了。”
“老师,屋里真的没有别人,我也没交女朋友,您难道连我都信不过了吗?”邱三桥温和一笑。
戴长剑盯着自己的学生看了半晌,从裤兜掏出一张被折叠得十分整齐的白纸,展开后递给对方,话锋一转:“这是‘那几个人’发给我的邮件,我打印了一份给你。”
邱三桥接过纸,映入眼帘的竟是寻逸的侧脸——照片中的男生穿着风衣,手插在兜里,正垂着眼睫思索着什么。照片下面印着几个字:碍眼。你们说是不是。邱三桥只扫了一眼,心就“咚”的一声坠了下去,捏着纸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寻逸真的被“那几个人”盯上了!
邱三桥把纸上的话又看了一遍,一个字都不放过,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事实告诉他,“那几个人”的的确确是盯上了寻逸,而且极有可能会对寻逸采取一些暴力手段,毕竟这是他们的惯用伎俩。他更清楚“那几个人”虽然没本事制造百人死亡的车祸,但是让一个父亲去世、母亲患上精神病的学生消失在这个世界,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十五年前“那几个人”就是这么杀的人,十五年后他们非但没有受到法律的惩治,反而在国内混得风生水起。
邱三桥从事法律研究和工作这么多年了,见过不少玩法律的人,也见过不少被法律玩的人,对于这两种人他一般都冷眼旁观。但对于那些发在自己身上的和身边儿的,他不可能忽视,他不像龚鸣那样心存侥幸甚至沾沾自喜,他心里有的只是痛苦与无奈。
戴长剑发觉自己的学生在走神,抬起食中二指在沙发的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那几个人’不敢拿我怎么样,但是寻逸……不好说。”
邱三桥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眯了眯眼,思索了一会儿:“如果‘那几个人’觉得寻逸是个威胁的话,为什么不早点动手,非要通知我们一声……”
“说下去,我想你心里已经有数了。”戴长剑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邱三桥向后仰了仰身子,将后背陷在沙发里,他扬了扬手中的打印纸:“是。没有看到这个之前,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我当时认为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在燕京下手。如果寻逸真的失踪或者非正常死亡,在地方上我不能肯定,但在燕京,警方必定会介入,再加上舆论的压力,‘那几个人’暴露是迟早的事。按理来说,他们背后的资本势力不可能大到撼动燕京的法检机关,只要死刑不废,他们终有惧惮,最多找个替罪羊……所以他们一直在等,等着寻逸去一个完全屈服于资本的地方。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正在谋划怎么让寻逸死于自杀或意外事故。”
邱三桥的胸口闷得慌,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又说:“但是看了他们最新的信息,我发现事情不完全是我之前想的那样。寻逸是咱们学校的学生,我又是他的导师,‘那几个人’不清楚我们对寻逸的态度,所以才会问我们是不是觉得寻逸碍眼,为的是让我们表明立场,看看我是站在他们这一边,还是另辟蹊径,用非暴力的手段解决问题,后者无疑会扰乱他们的计划。他们真正怕的是我们,不是寻逸,我们有多大能耐,他们心里可能也没底,我们越是按兵不动,他们越恐惧。一旦我们表示和他们站在一边,他们很有可能会用我刚才提到的方式处理掉寻逸,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要轮到我们恐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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