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常山也没想到他还能分析到这一层,看来嘴上说着没有深入了解,但私下里还是好好做过功课的。
他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进步很大。”
周岁听了,耳尖微微一热。
……这些,其实都是他之前犯过的错误。
放假在家的时候,是盛明寒陪他一遍遍地对戏,不厌其烦地纠正、打磨每个小细节,周岁又加入了自己的理解,才能成功演绎出来现在这一版。
没想到,竟然被卢导认可了。
他羞涩的同时,又有种暗暗的高兴,就感觉自己认认真真备考了很久,最后终于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一旁的盛明寒挑了挑眉。
卢常山夸完他,也不忘给丁程讲戏,“楚宴待人温和,但却很少袒露心声,防备心很重。梁原听到这番话时应该是很惊讶的,感动于楚宴愿意跟他交心,但仔细品味又觉得心情复杂……”
如果楚宴说的这番话是真的,就表明了他确实并不像他表露的那样淡泊名利,相反,他也很关注朝中大事。
但如果这番话是假的——
就说明楚宴别有目的。
他是故意说给梁原听的。
梁原的那句试探,应该是不动声色又温柔忍让,他想要知道真相,但是又耻于自己竟然会怀疑好友的用心。
丁程恍然大悟。
等卢导回去后,他偷偷地给周岁比了个大拇指,“小周老师,你这小半年进度可太大了啊。”
丁程年纪比盛明寒还要大一些,是没脸喊他小周哥的,但两人又不熟,他也担心得罪了这位正当红的小生,所以说话也很谨慎,听起来反而有些奇怪。
不过这句夸奖倒是真心的。
他在圈内也混这么久了,对周岁的‘名声’略有耳闻,这次拍戏前他还特意看了对方成绩最好的一部电视剧,发现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正式开拍时,他本来是抱着要带一带对方的决心的,没想到对方进步那么大,他反而成了拖后腿的那个。
这样一想,又有一点惭怍。
周岁腼腆地笑了笑,“您太客气了,我也只是随口说两句……丁哥您比我大一些,以后叫我小周就好了。”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场记走过来给他们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调整好走位和状态,一切ok之后就按下了场记板。
“action!”
因为是长镜头,卢常山希望中间不要有剪辑,他们就从头又对了一场戏。
等楚宴话音落下,丁程微微偏过头去,黑暗中他微微放大的瞳孔和张开的唇似乎都暗含了主人的诧异。镜头轻轻摇曳了几下,用抖动来表达主角内心的挣扎和焦虑。
“你一向不过问朝政大事……”
丁程的声线柔软了些许,“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的嗓音真的很轻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但楚宴还是察觉到了。
他停下了脚步。
楚宴转过身,留下一道侧写镜头,他的脸型在这种近乎全暗的光线下很有优势,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就连嘴唇和下巴的夹角也完美得像是漫画书里画出来的角度。
夕阳在西头浅浅地挂着,昏黄光线流淌下来,却被浓重的高墙绿瓦挡在外面,只剩下一缕斜光打在青石砖上。
但谈话中的两个人却自始至终都处在阴影之中。
“我自幼长在那样的环境下,”楚宴望向好友,没有选择隐瞒,“总要有些自保的手段。”
梁原听到这一句,便有些释怀了。
他想要一个答案,楚宴给了,而且给的还很诚心。他甚至因为这意想不到的坦诚,而感到了不可名状的内疚。
“前几日,我看到你出入燕王府中。”
梁原说。
这其实是洛宝眉无意中发现的,但是梁原知道不能将她牵扯进来,就谎称是自己。
他其实只是想知道楚宴是否和燕王有牵扯,只是想问清这一句而已。但是话音落下很久,楚宴没有说话,只露出了有些痛苦的神情。
昏暗中,他喉结紧绷地滑动,微微侧过头去,刚才还坦率的目光滑落到对方的肩上。阴影把他轮廓线上的每一次表情的微变动都捕捉得很精准,楚宴咬了咬牙。
镜头里的张力让人惊叹。
单看这段剪影,谁都想不到这会是周岁的演技。
片刻后,他才缓缓说:“……我不想说。”
话说出口时,都已经哑了声。
梁原便明白了,这也是楚宴为求自保不得已的苦衷。在这一刻,他彻底动摇了,楚宴和燕王私下或许真的有交易,可那又怎样呢?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身不由己的人,楚宴只是其中之一。可是他性情纯良,从未做过什么坏事,所求不过是自保而已,若他真与燕王同流合污,又怎么会与自己图谋扳倒对方呢?
梁原一直认为,抛开动机单论行为是很可悲的,但是今天,他也险些做了自己最痛恨的那一类刽子手。
太可耻了。
此刻,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他一时冲动,上前轻轻捧住楚宴的肩。
“以后,我不会再疑你。”
他真心诚意地说。
梁原作为一个六品小京官,在城门下与皇子过从亲密,很明显是逾制了。
但楚宴没有半分不愉,他点了点头,几不可闻地道:“你知道的,我一直认你为此生知己、手足兄弟。”
这句话的分量,已然是很重的了,若是传出去,不光梁原要人头落地,连楚宴都要革去身份,降为庶民。
他与梁原说这些,又何尝不是一种承诺、重誓呢?
梁原道:“我明白了。”
随着这段对话的告终,他们走过了这段长长的青砖路,西华门的宫门大开,阳光从外面投射进来,照亮了布满阴霾的皇宫一角。
楚宴只能送到这里了。
梁原朝他拱了拱手,两人便做了拜别。等到上马车时,梁原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直到楚宴轻笑着点了点头,他才如释重负一样,钻进了幕帘之中。
自始至终,楚宴都站在阴影里。
随着马车咕噜咕噜地远去,他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也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
“卡!过。”
反复重拍喊action的时候是很磨人的,卢常山会跟演员不断调整,现场的道具、灯光、机器轨道全部要重跑。但真正过了之后,卢常山话又很少,工作人员赶紧去忙下一场戏的准备工作,现场另一种形式地安静了下来。
反而让人很不适应。
喊完卡后,周岁仰着头站在原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才舒出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身后的戏服,已经全被汗打湿了,但是他还没有完全从戏中缓过神来。
盛明寒把外套带了过来,裹着他回到一旁休息的椅子上,助理早就把水温好了,一看到他就递了过去。
化妆师拿了个粉饼过来,原本是想给周岁补妆的,但是看盛明寒坐在旁边,就识趣地先走开了。
“怎么样,还好吗?”他问。
周岁缓了缓,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回到现实,大概花了两分钟的时间。
“还行。”他揉了揉微微酸痛的肩膀,低声说,“长镜头很磨人。”
四分钟的时间,不能忘词、每个镜头特写都要尽善尽美、人物语气细节捕捉到位,对他来说实属不易。
想到一旦被卡了重拍,丁程就要陪着他重新对四分钟的戏,他神经就紧绷着,一刻都不敢放松。
“是很磨人,但也是一种锻炼。”盛明寒顿了顿,虽然知道现在他很需要安慰,但还是说,“刚才只是拍摄了侧写和背影,正脸时一定要注意,不要为了展现情绪而做表情。”
周岁闻言,知道刚才盛明寒一定在关注他,连忙打起一点精神。
“嗯嗯,我知道了。”
“不用太紧张。”周岁戴了假发,盛明寒不能破坏造型,就只碰了碰他的耳垂,“卢常山前期不会对你太严苛,你可以慢慢进入状态,不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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