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不喜欢,高兴不高兴,一点也不关你的事。”温吉羽笑起来,“结婚以后也是,不要总考虑你家里那位,多照顾自己。”
陆荷阳领会对方的好意,又说:“谢谢。”
“但还是很感谢你的邀请。”温吉羽说,“如果邮政给力的话,等你们回国,大约可以收到我的贺礼。”
十点四十,宾客落座,仪式准备开始。
但越到中午交通越堵塞,程东旭迟迟没有回来。见过不少大阵仗的程奚也难得显出些许焦虑,傅珣倒还算自若,从红毯边掐了两朵风铃草把玩。
牧师踏上布道台,众人噤声。
陆荷阳手心全是汗,碾一下蹭去,不一会又滋生,转过头却看到傅珣指间辗转,还在专心致志折那枝草。过了一会,他将它塞进陆荷阳的掌心,侧头低声说:“一会戒指没到的话,你给我戴这个。”
陆荷阳悄悄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一枚用风铃草结成的戒指,带露珠的饱满花苞似乎比宝石还要美丽几分,生机盎然。
陆荷阳来不及多想,傅珣握住他的手,步着红毯走到台上。
他们心跳交融,近乎同频,陆荷阳发觉傅珣的掌心竟也是潮湿的,他悄悄抬眸,发现傅珣也在注视着自己。
“在上帝和众位的见证下,傅先生……”牧师微笑致意,“你是否愿意此生忠诚一人,无论顺境逆境,贫穷富有,直到生命终结。”
傅珣眼底闪动,尾音很沉:“我愿意。”
“陆先生。你是否愿意此生爱他如爱自己,无论海啸山倾,患病残疾,始终如一。”
陆荷阳感到自己胸腔很满,海洋涤荡在眼前,又似乎在心里。弥天漫野的爱意最后经郑重的诺言宣之于口,它不再是春花秋月、细雨微尘,而是拥有如广袤土地一般令人踏实的分量。
“我愿意。”
傅珣牵过陆荷阳的手,将一枚淡粉色风铃草戒指套在陆荷阳的无名指上,然后伸出自己的左手。
陆荷阳抿了抿嘴唇,抬眼四顾,还是不见程东旭,于是低头将自己手中的那枚为对方佩戴。
离得近的位置有人窃窃私语,陆荷阳感觉浑身热度攀升,太阳在头顶炙烤,海风也没办法降低这种脖颈后面针扎般的感受。这时候傅珣侧过身,面向众人开口。
“我记得英国诗人哈尔达写过一首诗,叫《在风铃草树林》。”
“诗中写——目力所及之处,那齐膝的风铃草就是你。”
余光里,程东旭向观礼处奔来,发丝向后翻飞,如踏着烈风。
他继续说道:“我从少年时代就和陆荷阳相识,淋过同一场雨,看过一样的雪,临我房檐的三寸月光,照我,也照他。”
“后来他去美国,我发现他变成雨、变成雪、变成月,无处不在,处处不在,满目所及,都是想念。我就知道,在近乎三年的博弈里,我早就输得彻底。”
“人生而有限,短短八十载,只够赌这一次。”傅珣调转脚尖,与陆荷阳四目相对,“谢谢你赢走我的一生。”
戒指终于递到台上,他们再次为彼此戴好。牧师在掌声中郑重宣布:“根据圣经授予我的权柄,我宣布你们结合。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傅珣搂住他亲吻,激动得倒像是初次,嘴唇相触的瞬间,陆荷阳合闭双眼,嘴角在笑,可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掉下来,砸湿傅珣的唇瓣,他们将泪的咸一并抿去,加深这个吻的力度。
仪式结束,精致的甜品台摆上来,食物用浅蓝色的丝带装饰,奶油轻盈,水果鲜艳,大家纷纷起身简单用一些冷餐。二人端着香槟和气泡水同大家简单寒暄后,便要驾车离开,进行蜜月旅行。
傅珣选的是一辆性能极佳的越野车,打算全程公路自驾。
甘棠新奇地绕车一周,看到车尾拖挂一排五颜六色的空易拉罐,好奇地问:“这是做什么的?”
陆荷阳一半身子已经探进车里,海风将他的发丝扬得纷乱,他笑着回答:“这样车辆开动的时候,就会噼里啪啦响,全世界都会知道我们结婚了。”
后来冰岛的极光迎接了一对爱侣,布鲁日波尼法爵桥下的河水映过这对牵手的恋人,卖花的妇人卖出今日最后一枝花。
那朵花被陆荷阳执在手中,别在胸前,最后压印在书页里。
回国后的那个月月末,邮政敲开东湖别墅的房门,送来一个很厚很厚的信封。署名温吉羽寄。
陆荷阳用裁纸刀划开,倒出里面的内容。
各式各样的信纸铺满餐桌,有的纸张细腻,有的粗糙,有的是作业本上撕下来的,边缘如锯齿,有的甚至不过是哪里扯下来的残片,还带草灰污迹。上面布满拙稚笔迹,有画作,有文字,歪歪扭扭写着“荷阳叔叔新婚快乐、百年好合”,落款不一,有人叫狗蛋、东子,有人叫小蕊、飞飞。
后附一页温吉羽的信件。
陆荷阳:
新婚快乐。我在西北,身无长物,倒不妨碍我给你和你先生送去最贵重的礼物。这是希望小学的学生们给你们画的画,写的字。他们贫穷,但总想走出去,见更好的人,过更好的生活,他们像小草一样蓬勃,将这些小草的祝福送你。
愿我们像小草,平凡又伟大。
温吉羽
三年后,西北的大山里多了很多崭新的希望小学。
那里的孩子们都知道,有两个常常从遥远城市千里迢迢赶来看望他们的人。一个是陆叔叔,一个是傅叔叔。
听人说,他们是得到过这世间最多祝福的爱人。
绊倒铁盒
婚礼番结束。车后绑易拉罐蜜月旅行,是我的一点私心,假如有看过《耽溺》的读者大约知道,那是薛冉和任霁的结婚理想,但未能完成。在这里,想由傅珣和陆荷阳实现。希望我笔下每个人的选择都是他们所追求的,祝他们永远自由和幸福。
后面还有非常斯哈的高中日常和婚后日常番。
第67章 番外三:棒冰(高中片段)
陆珣的第一次梦yi是在高一。
或许有点迟,但他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时间,也因此不清楚自己是否算得上正常。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不会承认自己晚熟,他们只会故作心领神会,哪怕实际上只是一知半解。
陆珣在程东旭家看过小片,也不能说完全不悸动,不过最后会发现心理上的新奇大过生理上的刺激。
相比看片本身,他似乎觉得程东旭在观影前的准备工作更有趣。确认父母的回家时间,反锁门,调低音量,打开空调,拉上窗帘,拿出冰镇汽水,很有仪式感,这些仪式也从侧面加深了观看的兴味,它变得隐秘、机会难得、不可告人,激发体内荷尔蒙。
程东旭用胳膊肘怼他:“唉,你喜欢什么样的?”
耳边哼哼唧唧,有水声,但陆珣发现自己正在分神,心里有点躁,又问:“有雪糕吗?”
程东旭愣了愣:“汽水不行吗?”
陆珣走到玄关开始穿鞋,显然不行。
“我下去买。”
今天放学早,五点天还亮着,日头斜挂竟还猛烈,空气闷热得厉害,每吸进一口都将鼻腔灼得发烫,头顶树冠密得看不见天,一丝风都没有,蝉鸣聒噪。
十字路口有一家小店,门口摆着冰柜,架一个吱吱呀呀艰难摆头的电风扇,他走出去两步,远远看见陆荷阳背着书包站在冰柜旁边,手指压在玻璃门上,探着身子看。
他皮肤白,只烤一会就透出红晕来,眼周红得更深一些,像刚哭过。
从店里又走出来一个男同学,好像是陆荷阳班上的,不是他同桌就是前后桌,手里捏着刚结完账的零钱和一瓶橙色汽水。瓶中细密的气泡上下浮动,玻璃瓶太过冰手,拿了一会又从左手换到右手。
陆珣缓下脚步,脊背开始出汗,更热了。
可陆荷阳还没走,似乎拿不定主意,仍然在冰柜前踌躇,于是另一个男同学也低头,两个脑袋紧挨着在玻璃门上指指点点。
终于敲定,拉开冰柜门,拿出一根绿色的棒棒冰,两截的那种,青苹果味,表面散发白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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