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早就出了青市了,开在宽敞的绕城高速路上,尹妙哉突然连打了几下赵尤,道:“刚才没机会和你说,那车……”她指着车外飞驰的车影,”刚才到了红枫我想起来了,昨晚那辆大众探歌,8123尾号那辆,我在哪里见过。”
“青A998123?”赵尤说,“你认识车主言菲菲?”
“言什么?我不认识……不是啊,我在红枫见过那辆车,不止一次,每次去都看到它停在停车场,而且是停在员工区,员工区就那么点地方,不会错的,那车上吊的那个招财猫,还有车的颜色,就是那辆车。”
筱满问赵尤:“这个言菲菲怎么了?”
赵尤说:“她的车在5号凌晨一个可疑的时间段进出过燕子沟,不过当时开车的不是她,是她妈妈。”
“她妈是红枫的员工?”筱满猜测。
赵尤忙微信找到万晴朗,询问言菲菲的母亲的具体信息。转眼,车到黄果子村村委会,这地方离村子有些远,对面就是黑山初中,和附近几个村子共用一幢三层的办公楼,门口挂着各村委会的招牌,门边竖着个木牌,上面是一行手写体:派出所走这里。
一个箭头指向办公楼边的小巷。
三人下了车,筱满指着对面的黑山初中道:“我和小尹去那里打听打听。”
尹妙哉跟上他:“林悯冬以前在这里读书?”
筱满道:“有点事情有些在意,想去打听打听。”
两人就说着话走开了,赵尤单枪匹马进了黄果子村村委会,办公室里只坐着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闲闲喝着茶,一个年轻女孩儿在整理票据。办公室墙上挂着道横幅:不盗猎,不偷猎,文明守山。
赵尤和那中年男人出示了证件,询问道:“这村口开杂货店的王老板您熟吗?有个案子想找他协助调查,昨天去找不到人了,说是回老婆娘家去了,您这里有他妻子那里的地址吗?”
中年男人的眼睛一耷一闭:“市局的,啥案子啊?”
赵尤一看墙上的横幅,说:“也不是什么大案子,诶,听说您这山里最近没见到什么野猪了啊,野猪就是个大问题,老是半夜三更糟蹋庄稼。”
中年男人清了下嗓子,放下了茶杯,回头招呼那女孩儿:“小静,杂货店老王那口子之前不是留了个地址,就过年的时候,他们家孩子读书,户口本给她寄过去那次。”
那整理票据的女孩儿走到一张桌子前翻找了起来。那中年男人又说了:“我最近也没回村里去,野猪少没少真不知道,你说老王人不见了是啥意思?店没开?车也不在?没贴告示啊?他前天还往我们这里来过呢。”
“没贴告示,没开店,您说他14号来过?”
“对啊,来打听个人,我说我们这儿又不是档案馆,你得找派出所,找档案馆去啊。“
“打听谁啊?”
“就付家那小子啊。”
“付家?”
中年男人咳了一声:“咳,老王他爸以前的相好的小孩儿,小孩儿妈死了之后,他爸闹着说要领养,这哪儿跟哪儿啊,老王那会儿年纪也小,血气方刚啊,还把人小孩儿给揍了,伤得不轻呢!后来孩子送福利院去了。”
赵尤道:“那孩子不会是98年一起命案的被害人的孩子吧?”
“对啊。”
“他叫什么啊?”
“付什么伟什么的……前阵子还来村里走动了,那是大变样了啊!人精神了许多,和老王也是和和气气的。”
话说到这里,赵尤的手机铃声大作,他一看,一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一听,对方道:“赵先生是吧,你之前送印的胶卷打印好了,你什么时候方便来拿?”
赵尤道:“那还挺快,我看今天下午能不能过来吧。”
小静这时挥舞着一张便签条过来了:“东风口茂茂果园。”赵尤记下了那地址,又问了声:“您知道这黄果子村为什么叫黄果子村吗?”
中年男人干眨眼睛:“这就叫这个名字啊,老一辈就叫这个了,代代相传下来的。”
小静道:“不是因为村里有很多黄果子树吗?”
中年男人就问她了:“黄果子树是啥玩意儿?我这土生土长四十五年的都不知道,你上哪儿知道的?”
“我爸说的啊,他以前在大学里研究黑山周边生态环境,搞生物标本采样,说村里以前很多一种土果树,结黄果子,可以用来和其他什么东西放在一起做红曲什么的,就是后来物种入侵,这果子树……”
“哎哟,到底是知识分子家庭。”中年男人拿起了手机抖着腿看手机。
小静笑了笑,没话了。赵尤谢过小静,出了村委会就往派出所去了。
第二十章 赵尤(下)
进了派出所,赵尤找到刑侦的人,直言是来问些关于98年付媛媛案的事情的,一个有些年纪的民警老封就和赵尤搭上话了。赵尤给他派了根烟,老封把烟夹在右耳后,领着赵尤往所里的档案室去,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这案子我印象太深了,98年恰好是我头一年来这里报道,跟了个师傅,张民发,你应该听说过吧?他以前是干护林员的,研判足迹特别厉害,在市局,在省厅那都是有名的足迹专家,都想请他去痕迹办公室坐镇,就是老张这个人吧,好一口旱烟,烟丝都得自己搓,进了城,哪儿有地方给他来上这么一口啊,那味道,那影响多不好啊,他还是个顾家的,要他离开媳妇儿,女儿那可要了他的命了,给多少钱,多好的待遇他都不去,就在这村里的派出所窝着。
“98年那案子,我们到了现场,老张指着门口一个足印就和我说,那凶手穿着鞋套,不是塑料的,是棉布的鞋套!你知道棉布鞋套和塑料鞋套有啥区别吗?”
老封回头看了看赵尤,赵尤摇了摇头。
“64号那院子是个沙地,穿着塑料鞋套走路会留下明显的鞋底纹路摩擦沙粒的痕迹,棉布鞋套就没那么明显,但差别是微乎其微的,都是靠经验,老张还说了,那沙地上的足印里还有小脚穿大拖鞋的痕迹。”
赵尤说道:“那您这师父也太厉害了,可惜我干刑警太晚,没赶上结交他,可惜啊可惜。”
两人这就爬上了派出所三楼,走廊一边是窗户,一边是三间会议室,门都关着,里头静静的。老封的声音跟着轻了些许:“我说啊你们这些市局的同志啊,现在在学校里学什么犯罪肖像啊,什么心理分析啊,沙盘啊什么的,就老外那套,说真的,倒不如跟着那些护林的,种地的学一学,特别是在黑山这一带办案子啊,真的特别有意思,真的能学到很多东西,你看我,早考上市局刑侦了,就是没去,机会怎么会没有呢?就是只有在这种基层……”老封说得唾沫星子乱飞,把烟从耳后取了下来,赵尤给他点上烟,老封那夹着烟的手便在空中指来点去,“就是在基层,才特别有为人民服务的那种感觉!”
“您说的是。”赵尤奉承地附和,“我也老想下基层培训,一直在申请,就我们局里年头开始搞什么青年警员下基层的项目。”
到了档案室门口了,老封灭了香烟,赵尤说:“您细心。”
老封一怕他的肩膀,不无赞赏:“好啊,小赵,你很有觉悟啊,”他一抬眉毛:“诶,你们市局端午节怎么放假啊?”
赵尤苦笑:“放假哪儿轮得到我们刑侦啊,我这都是二十四小时待命。”
“咳,谁不是呢!我们搞刑侦的就是劳苦命!”
档案室里没窗户,老封开了灯,径直走向一排金属架。赵尤问道:“98年那案子有什么证物还保存着吗?”
“有啊,你等我先找一找卷宗啊,证物都在隔壁证物室,我记得有半瓶蓝色的指甲油,两只碗,两条内裤……”老封抽出了架子上的一只纸箱,搬到了一张小桌上,赵尤走过去一看,纸箱上盖着盖子,上面积着厚厚一层灰,老封一打开那盖子,灰尘飞扬,两人都咳嗽了起来。老封道:“上一回有人来打听这案子得是十年前了,也是市局来的,当时那个爱琴海杀手,就是那个防腐尸体的连环杀人犯闹得正凶,那警察一来,我就知道他是来打听付媛媛案的,付媛媛这案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同一个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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