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般,霍听澜猛地支起身,松开叶辞。
他控制着剧烈起伏的胸膛,调整浊重的呼吸,将散乱的额发朝后捋去。
“……抱歉。”
他垂眸正了正歪掉的领带扣,掩藏自己猛虎般充满侵略性的目光。
他罕见地失态了。
脸颊上仿佛仍残留着霍听澜嘴唇的热度。
叶辞如同置身于一个瑰丽而荒诞的梦中,愣愣地瞧着他,眼神儿都空了。
“不是强迫你回应我……但我认为我有必要向你解释我刚才的行为。”霍听澜闭了闭眼,再抬眸时,已大抵恢复了平日沉静优雅的模样。他沉吟着,像往常一样斟酌措辞,要把这句话说得圆融得体。可片刻安静后,他落败般笑了笑,只是轻柔而郑重地抛出一句:“小辞,我喜欢你。”
叶辞眸子狠狠一颤,连呼吸都屏住。
给了叶辞几秒钟缓冲,霍听澜缓缓解释道:“和你协议结婚之后,本来觉得我们年龄差太多,想给你当个好‘叔叔’,好好照顾你,陪你长大,可是……”霍听澜轻嘲,他嘲弄自己的年龄,也嘲弄自己与年龄不符的轻狂与悸动,“我都三十岁了,这方面却和你一样,像张白纸。所以……也不知道怎么了,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对你情不自禁,每天都想着你。”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怕吓坏了你,不敢让你知道,如果不是遇到今天这个状况我可能永远都不会说,我怕你会觉得我很坏,照顾你时动机不纯……”
霍叔叔……喜欢他?
不仅不嫌他,还喜欢他。
叶辞不安地动了动,几乎要因为这一连串的告白从天灵盖蒸出白汽,他真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给他的霍叔叔正名,快速抓住重点反驳道:“我,我不觉得您,您坏……”
“……那刚才呢?”霍听澜打蛇随棍上,表情却诚恳,内疚道,“刚才没忍住亲了你的脸,都没征求你的同意。对不起,让你反感了,我下次不会了。”
“我不,不反感,下……”叶辞一心向着霍听澜说话,说到一半忽觉不对,猛地合上嘴,险些咬了舌头。
让他反感了,所以下次不会了。
那不反感的话……
还有下次?!
“后半句想说什么?”霍听澜端详他,神情温柔又促狭。
“……”
叶辞默默把嘴唇抿得溜严,眼中浮起一点点困惑和挣扎。
霍叔叔……是会给人下这种圈套的人么?
八成是他想多了。
但无论霍听澜是不是这种人,这个小插曲使叶辞的情绪没那么崩溃了。
被抓包的尴尬惊恐,羞臊难当的泪意,七上八下的忐忑……都在渐渐从他脸上淡去。
“我能说的已经都说了,”霍听澜用言语轻搔蚌壳里那截笨拙的小舌头,好整以暇地碰着运气,想挖出几粒珍珠来,“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叶辞点点头,犹豫了下,又摇头,指尖攥得发白。
霍听澜揣度叶辞的心思,五年的婚姻生活,他对他太了解,联系起今晚叶辞的种种表现与反应,他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猜的,说不定比叶辞自己琢磨出来的都清楚。
“还没想好要对我说什么,”霍听澜温声问,“怕标记期的信息素变化左右你的判断?”
临时标记后,AO之间确实容易因为信息素水平波动而对彼此产生镜花水月式的爱慕,上演诸如“pao友变真爱”的戏份,可当临时标记淡去,纯粹因生理吸引而起的虚妄情感也会立即褪色。
其实霍听澜看得出叶辞对他不是这样的。
况且,灵与肉,xing与爱,原本就不分家。
可十来岁的少年与他难免有代沟,或许在叶辞看来,掺杂了太多yu望的感情未必是真正的感情。叶辞眼下动不动就临时发热,发热期对Alpha的生理需求与精神层面的爱慕如乱麻般绞成一团,以叶辞的阅历,当然是剪不断理还乱。
“……嗯。”
叶辞难以启齿地,轻轻点了点头。
果然。
猜对了。
如果可以的话,霍听澜连一秒都不想等。
可是不行。
况且……
他之前是真的没想到叶辞十八岁时原来这么介意腺体二次分化的事情。
现在的叶辞明显对Omega性别缺少认同感,Omega发热期令他羞耻,相应的,对“喜欢Alpha”一事自然也一样难以接受。
被问到“是否喜欢霍叔叔”时,他忽然哭着用手臂遮脸,大概就是因为那“隐秘而不堪”的心事被说中,又害怕,又自我厌恶……
这个问题要解决。
他需要引导叶辞接纳“霍听澜是他的Alpha”这个事实。
“我理解你的各种顾虑,”揣摩着叶辞的念头,霍听澜的心渐渐软得一塌糊涂,“等到你标记期结束,我们再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可,可以……霍叔叔。”叶辞觑了他一眼,眸子很亮。
房间里静了片刻。
香子兰的甜腻气息被吓退了一阵,此时复又浓郁起来。
“你的临时发热……还没结束?”忽然,霍听澜关切道。
叶辞这才意识到,那贪婪的腺体得寸进尺,仍在躁动。
“想快点解决,回你自己的房间吗?”霍听澜简直是在厚着脸皮诱惑、试探自己缺乏经验的小爱人,想看看他实际上已经软化到了哪一步。
叶辞飞快瞟了他一眼,那眼神不傻,片刻安静后,却只是红了红脸,小声道:“……想。”
霍听澜掀起被角,探进一只手。
被抓包时受了惊吓,叶辞的手脚冷得厉害,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皮肤接触能高效传递信息素,之前给你的生理知识读本上讲过,还记得吗?”霍听澜一本正经地科普着,轻轻捉住叶辞的手。
白皙冰凉。
像握住了一团雪。
第二十五章
手太凉, 又紧张得冒了汗,相形之下,霍听澜的掌心干燥滚烫得像捧火, 燎得他坐立难安。
仗着丝绸摩擦力小, 叶辞慢吞吞地往被窝里滑, 躺平了,没进去半张脸, 被沿搭着鼻梁,露出一双水亮的眼。
隐隐地, 他猜出那双大手包藏祸心, 但他不愿信,也舍不得抽走,心乱乱的, 自欺欺人着。
叶辞侧躺着, 为了姿势不别扭,霍听澜也斜倚着床头半躺,用双手拢住那团濡湿的雪。
叶辞的手很瘦,筋骨锐硬, 一看就是男孩子的手。
但不知是不是这几个月受了Omega激素的影响,那层薄皮嫩得过水豆腐,鲜滑如缎,五根细长掌骨像纸伞下的竹撑, 明晰地浮着。
霍听澜神色正直, 仅是焐,规矩得纹丝不动, 让信息素温和交融。
过了一会儿, 掌中的手焐软了, 放松了戒备,肌肉没那么绷着了。
霍听澜便不动声色地,缓缓揉了起来,先揉了手背、掌缘,又依次揉过叶辞十枚凉冰冰的、小猫肉垫儿似的指肚,帮助末梢活血。
那手法并不狎昵,像单纯为了焐暖他,并传递给他信息素。
可叶辞垂着眼,睫毛簌簌抖着,不敢看人。
“小辞,”为引开谁注意力似的,霍听澜忽然开口,“我想对你提一个要求,可以吗?”
“什么?”叶辞抬眸,“可以的,您,您说。”
那学生气和乖劲儿,搔得人痒。
霍听澜稍一沉吟,温声道:“我希望你以后遇到麻烦,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学会主动对我说,让我为你解决,帮你想办法。”他安抚叶辞易碎的自尊,“向正确的人寻求帮助是聪明机变的体现,不是无能,而且……”他望着他,眼神怜惜,却并非可怜,像看一只受了伤的、幼小的鹰,“你还这么小,你所承受的比你的同龄人多得多,但你没有被压垮,你是个很坚强,很勇敢的人,这一点不会因为你客观上需要帮助而改变……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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