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哦。” 安可说着把脖子上挂的萝卜笔拿下来趴在墙上填着表,“编辑部的大家是很喜欢的,悄悄告诉你哦。” 他说着靠过来,“大柳那天看完,可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是吗?” 路弋宁笑了一下。
“哭得老惨了,把总编都吓到了。” 安可合上笔,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怎么了?”
“老师,最后阿青怎么样了啊?” 安可小声道,“这个故事不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吗?那个人之后怎么样了?” 他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得路弋宁心都软了,不由地想以后有孩子的话,像安可这么可爱就好了。
至于阿青…… 秦聿倒是真的给他说过一个结局,一个尘埃落地,尘归尘,土归土的结局。
那个曾在很多年前给 Distance 留言的用户,是一名在八十八岭工作的护林员,因为得了渐冻症没有办法再去森林里巡护了。听他的邻居说,那名在生在森林,长在森林的护林员现在已经永远地沉睡在八十八岭了,与他所热爱的每一颗树在一起。
“他……” 路弋宁看向窗外,编辑室窗外有一颗郁郁青青的樟树,他轻声道,“他和他的树在一起了。”
“真的吗?” 安可眼睛亮起来,脸上带着温暖的笑,“真好。”
路弋宁 “嗯” 了一声,在秦聿给他说了这件事后,他打心底里觉得这个结局倒是比他故事里的还要浪漫。
雨又下了起来,广播里正在循环暴雨黄色预警,路弋宁哼着不着调的歌想着下一个故事要怎么画。
“喂。” 路弋宁看了一眼来电人,开口道:“小徐哥,我马上就到医院了,您再等我十分钟。”
“嗯,好,我不着急的,我看雨下大了,你开车慢点。”
“抱歉啊,刚有事耽搁了一阵子。” 路弋宁说道,“妈妈今天情况怎么样?”
“我打电话来就是给你说老师的事……”
路弋宁闻言心一紧,下意识出口打断了他,“小徐哥,妈妈怎么了?”
“你别紧张啊,别着急,没事没事,是好消息!” 徐未赶忙说道,“老师应该快醒了…… 小秦做什么去了?我打不通他电话。”
耳边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从电话里传出来的《哥德堡变奏曲》,听秦聿说小时候秦教授在经常在家里放这部变奏曲,她和帕克教授还自己录了一版,只不过没有录完,找到的磁带里只录了前十八段…… 现在播的应该是第五段。
“小路?”
路弋宁回过神来,“我在,秦聿,他……”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开口道,“秦聿应该在飞机上,下周一 Distance 上市,他去 H 市那边了…… 小徐哥,妈妈这几天就能醒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又满怀期盼,“真的吗?”
“嗯。” 徐未的声音听起来也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老师这段时间的情况比我们预期的还要乐观,说不定,等小秦从 H 市回来的时候,老师已经可以和他打招呼了。”
像是车里也下了雨,路弋宁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我马上就到。”
“哎哎,注意安全啊!虽然说老师快醒了,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我知道。” 路弋宁回道,他闭了闭眼,“这事先不给秦聿说了,我不想他在外面操心。等妈妈醒了,我再通知他。”
“行。”
通话结束后,路弋宁安静地开着车,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阵雨转瞬即逝,太阳破云而出,银白色的跑车飞驰在街道上,溅起的水滴里藏着一闪而过的虹光。
不知道是不是那通电话带来的心理作用,虽然秦教授还是一如往日地躺在病床上,但路弋宁却总觉得她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甚至会出现幻觉,一会觉得秦教授放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会觉得秦教授似乎发出了什么声音…… 不知道多少次从椅子上起来,路弋宁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可能魔怔了。
身后响起了敲门声,路弋宁回过头,是脱下了白大褂的徐未,他脸上难掩疲惫,但一双眼睛里仍亮着光,“怎么还没走?”
“不急。” 路弋宁笑了笑,“左右秦聿这两天不在,回去也没有什么事。”
“不画图吗?” 徐未看着他,打趣道,“你的新书不是快上了?” 他一边检查秦温铭的身体状况,一边说,“我老婆可是心心念念等着你的书上架,连闹钟都定好了,这两天三句话离不了《非正常恋爱》,是叫这个名字吧。”
“嗯。”
“到时候帮我签个名吧。” 徐未摘了眼镜,轻哈了口气,然后拿衣服的一角擦着镜片,“前两天有个病人突发心脏病,忙了一天,把她的生日错过了。” 他轻叹一声,“这当上主任后越来越忙了,好久都没跟她好好出去吃顿饭,走走路了,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在骂我,你说是不是?” 说罢他把眼镜重新架到鼻梁上,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这一会回去,她和囡囡一定都睡了。”
路弋宁安静地听他说着,这个平时看起来乐乐呵呵,仿佛永远不会累的医生,难得露出了一丝疲惫,之前还听他和其他医护人员开玩笑说,这当了医生,根本上不了另一半的床,不是回去太晚就是容易晚上有电话,为了家庭和谐,只能卷铺盖滚去睡书房。
“小徐哥,你这段时间一直上夜班吗?”
“嗯。” 徐未伸了个懒腰,“不过接下来得调班了,老二马上要来了,晚上她一个人吃不消。”
“老二?” 路弋宁睁大了眼,“都没听你说起过。”
“是吗?” 徐未嘿嘿一笑,把话头转向了他,“秦聿那小子戒指都带上了,后面的事你们怎么考虑啊?到时候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那先提前谢谢小徐哥了。” 路弋宁笑道,耳根处悄悄泛了红,虽然已经把订婚戒指给秦聿了,但结婚这事在他这还是朦朦胧胧一团,没有去细想过,不过,转念一想,他和秦聿现在的生活状态跟婚后好像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谢什么。” 徐未说道,“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
“嗯,路上小心。” 路弋宁把他送到门口,医院长长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偶尔有人从房间里出来站在走廊里发呆,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驻足在这里,随之席卷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孤寂。
路弋宁拉上门,在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窝回他平时待的沙发里,顺手打开了一旁的大白鹅靠枕,抖了抖盖在了身上。
万一今天晚上秦教授就醒了呢?醒来后一个人都看不到,多不好的。
打了个哈欠,路弋宁捧着手机给秦聿发消息,问他在做什么。
- 汤圆:刚回酒店
-LIB:这么晚?
看着上面断断续续显示的正在输入,路弋宁想他八成喝了酒,又开始打好又删,删了又打,于是干脆开了视频通话。
等了两秒后,视频被接通了,秦聿反应慢半拍地看着他,然后突然笑起来,连虎牙都露了出来,黏黏糊糊地喊他,“阿宁。”
“嗯。” 路弋宁应了一声,秦聿喝酒不上脸,看上去还正儿八经的,一张嘴就全露馅了。
“阿宁。”
“我在。” 路弋宁一边哄他一边看他毛手毛脚地脱衣服,平时很快能松下来的领带,也不知道他在那里怎么搞的,看上去越缠越紧,害怕他脑袋里灌着酒精把自己勒出问题,赶忙开口道,“你别弄领带了,坐着陪我说说话,我让酒店给你送点醒酒汤。”
“好哦。” 秦聿乖乖停了手,撑着下巴看他,看了半晌后说,“你…… 不在…… 家…… 这么晚…… 你在哪?”
竟然还能看出来他不在家,看来还没完全醉了。
“你喝醉了,我在家,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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