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我掉下去啊?” 路弋宁笑道。
他们站在船尾,周围人并不多,只有一对情侣站在不远处,路弋宁一抬头就看见那两人在黑暗中接吻,又赶忙转了回来,盯着一只落单的河灯,看着它跌跌撞撞地飘着,灯火一明一灭,闪烁不定。
周围突然响起一阵惊呼声,路弋宁不明所以地看向秦聿,然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烟花?好像不是…… 他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无人机,亮着各色灯光的无人机在夜幕上组成各种各样的图案,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都吸引了过去。
“秦聿。”
“嗯。”
听到路弋宁叫自己,秦聿转头去看他,下一秒止咬器就随着 “咔哒” 一生落下,紧接着唇上贴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他一下子就宕机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路弋宁就离开了,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看看天,看看水,手上还拿着他的止咬器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像是被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秦聿舔舔唇,他扯了扯路弋宁的衣服。
路弋宁看着他,眼神飘忽不定,“嗯?”
“再亲…… 一下…… 好不好?” 他说得是问句,却不给人回答的机会,附身就吻了上去,与路弋宁那种浅尝辄止不同,他吻得深了许多,路弋宁抓住他的胳膊,有犹豫,但没有拒绝,拒绝这个鲁莽,笨拙而又小心翼翼的一个吻。
20 第20章
夜已经深了,机舱内的乘客几乎也都已经睡了,路弋宁也睡了,身上盖着他自己带来的毛毯,搭在肩膀处的一角印着一只头戴贝雷帽的大白鹅,秦聿帮他把滑下去的毯子向上抻了抻,这个毯子他也有一条,只不过没带贝雷帽,而是打了条领带。
他脸上还有困意,却不怎么睡得着了,秦聿伸手按了按眉心,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之前的事了,但刚刚梦里的一切都逼真的过分,尤其是那栋画着蓝天白云的房子,一下子将他拉回到了十年前。
“何聿!何聿!”一个看上去四十出头的Beta推开木门,大声叫喊着,目光锁定靠坐在松树下的少年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长而窄的脸上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穿着一身看起来跟丧服似的黑色衣服,但有一个东西随着他的步伐闪着细光,“我在叫你,你没有听到吗?”
秦聿将手上的书合起来,站起身,不冷不淡地地回看着他,“听……听到……正……”
“不要说了。”Beta厉声打断他,一把将他手中的书拿走,只扫了一眼封面就大喊大叫了起来,“我说过不要买这种闲书,你有三个兄弟姐妹,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花钱大手大脚,家里日子还怎么过!”
见他要把书扔掉,秦聿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不甘示弱地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眼神阴郁的男人,他一字一顿地说:“还……我……我父母……”
听到这话,男人原本不好的脸色更加差劲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我现在就是你父亲!”说完他反手抓住秦聿,连拖带拽地把他弄回了屋里。
走廊尽头的门敞开着,能看到桌子周围坐着年龄不一的孩子,他们每个人都坐地极其端正,听着从外面传来的声响,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男孩扭过头去看,下一秒就被旁边人拽了回去。
一个略显低沉的女声随着清脆的铃声响起,“不用等了,开饭。”
“你今天不用吃饭,等你反思好了再说。”Beta胸前的钥匙是门闭上时秦聿看到的唯一有光的东西,他神色冷漠地听着从门外传来的金属声,转身坐到了窗户底下,他手顺着墙角的砖石一块块摸过去,在摸到第六块砖时停了下来,他将那块砖抠了出来,露出藏在下面的包裹。
将纸袋拆开,里面是一本画集,画集的封面一半都被氧化暗沉的血盖住,只能勉强看出名字叫做《Homo Bulla》,画手名字却看不太清,只能模糊看到了一个17。这本画集是他还住院时,警察送来的,说是在他母亲包里发现的,扉页写着祝他十四岁生日快乐,所以从证物科取了出来。
但在医院的两个月秦聿都没有翻开过那本书,明知没有关系,但他却还是把那场车祸归罪于了这本书,想着如果没有这本书,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Homo Bulla,一切美好都将灭亡……真的太不吉利了……秦聿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画这种画,他妈妈又为什么买这么一本画册当作他的分化礼物。
秦聿一直没有翻开过这本书,直到被儿童保护组织送到何铦妇夫家中寄养,因为他三天两头被关紧闭,而房间里除了床,衣柜,书桌和所谓的正经书外一无所有,他甚至被没收了原本的电子产品……他从出生以来都没过过这样的生活,刚开始他还会反抗,将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全部砸完,但换来的只有何铦一次次的信息素压制,成年Alpha不用动一根手指头就能让他闭嘴,几次三番后他甚至被贴上了顽劣不堪,教导不足的标签。
当儿童保护组织的人来回访时,李顷荷声泪俱下地说:“没想到秦教授的孩子竟是这样。”
碍于无法说话,秦聿只能坐在旁边生生听着李顷荷无中生有地控诉他的行为,放学回家晚归让人担心,在校斗殴被通报批评,拒绝接受治疗学习手语,孤僻冷漠不融入家庭……
秦聿看着何铦妇夫以无法管教为名送走了两个孩子,却始终没等到自己被送走,他一直不能理解这件事,直到李顷荷让他去参加编程竞赛,他才终于明白这个家里一直让他觉得诡异且不寒而栗的地方在哪里,李顷荷坐在沙发上将比赛通知推到他面前,镜片在白炽灯下闪着寒光,他身后的墙上挂着满满的照片和证书,两侧的柜子里也全是奖杯。
何铦妇夫是儿保组织里名声极好的家庭,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一生都奉献给了那些所谓无家可归的孩子,但这不是让他们声名在外的原因,他们的声望在于这个家里走出的孩子几乎每一个都在自己的领域上有所建树,或大或小,都有所成,并且都有一定的问题。
他不会说话,住在他右手边房间的龙凤胎兄妹是自闭症,但哥哥很会弹琴,妹妹很会唱歌,左手边房间的小孩有着家族遗传的精神分裂,智商却有140,李顷荷时常带着他取参加国际象棋比赛。
在那个时候,秦聿明白了这个屋子里所有的孩子包括他都是何铦和李顷荷挑选出来的,他们是赌徒的押注,高风险高收益,他们在制造所谓天才。
秦聿觉得自己像个被圈养的牲畜,只有在那本画集里找到些许安慰,他明白了为什么他妈妈会送他这本书,也不再害怕书页上所沾的血,那些泡泡里的世界每一个都美好到像一场梦,让他耽溺其中,暂时忘却生活的囚牢。
直到十六岁有了自主选择权后,他才从那所房子逃了出来,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一直表现得平庸,何铦妇夫觉得他没有什么价值,在他提出不需要完全监护人后也没有挽留,从那扇门跨出去的时候,他甚至有点恍惚,竟然这么容易就出来了,他回头看到小天才和龙凤胎在窗口给他挥手。
虽然平日里没有什么来往,但看着他们躲在狭小的窗户里,秦聿还是不免难过,他隔三岔五地给儿童保护组织写匿名信,却一直石沉大海……
十年过去,秦聿几乎没有再想起那个时候的事,他也不愿主动回忆那段时光,直到前天看到了那条视频,即使十年未见,他们两人鬓生白发,容颜衰老,秦聿依然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在视频里声泪俱下的父亲是李顷荷,在一旁一言不发但面容凝重的母亲是何铦。
秦聿面色凝重地看着窗外,浓浓夜色映入眼中,昨天阿宁还问他有没有什么事瞒着他,他有事瞒着,一件件一桩桩,即使想告诉他也不知道从何谈起,他要怎么告诉阿宁,在网上诽谤中伤他的人曾经有着他“养母父”的称号。
“唔。”靠在他肩上的路弋宁动了一下。
秦聿回过神垂眸看过去,路弋宁睡眼惺忪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揉上他的眉心,“年纪轻轻的,不要成天皱眉头。”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