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哥哥……”
“你别帮倒忙我就谢天谢地。”我回想起他以前挑衅杨沉的样子,愈发觉得不能带上这个惹事精,我本就心烦意乱,呵斥了一声,“安德烈,别给我添堵行不行!”
没人回答。
走廊里灯光颇暗,我眨了眨眼,听见唐茉轻声说:“老板,他……已经走了。”
“……嗯。”我深呼吸一口气,“别管他,走了正好。带我过去吧。”
第119章
“你变了。”
“不要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话。”
“我说真的,许俊彦。”
我看向车窗外,路灯落下的光在我眼里变成朦胧的色彩。唐茉在前面开车,一句话也不敢说。
在下属面前讨论感情问题,我觉得异常尴尬。尽管杨沉不说他和谁动手,但我几乎可以断定——在今天出现并且和杨沉有过节的,只能是宋澄。
我到场时宋澄已经离开。我看不清具体情况,也不知道杨沉是否受伤,但听得出唐茉紧张得要命,立刻说开车送他去医院。他一向逞强,竟没有当场出言拒绝,想来是在宋澄身上吃了亏。
宴会上出了这种事,我作为负责人无法推辞,也跟着一起上了车。
结果刚开出去没多久杨沉缓过了劲,无论如何也不去医院,命令唐茉开车送他去独居的住处。我了解他执拗的性格,劝了几句无果,无奈的让唐茉调转方向。
杨沉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刚刚还不肯回答我的询问,顿了一会儿后反而主动搭话。我坐在车后座都能感觉到唐茉的好奇心在无限膨胀,对这种暧昧的言谈简直不想回答。
“如果不去医院,那你也联系一下私人医生。”我抿了抿唇,避开之前的话题,“要真出了什么事我对杨叔叔也没法交代。”
他仍然不依不饶:“你是被那家伙下了迷魂药?他既然来了,那已经知道你在说谎了吧?”
“杨先生!”我略带恼怒的说,“这是我的私事,您无权插手,放尊重一点行不行!”
“我无权插手?”他冷笑一声,“我看你眼睛不好,脑子也不怎么样。”
唐茉不知道我和杨沉的关系,并且一直把我当做值得敬佩的老板。在她面前吵起来简直让我难堪至极,杨沉总是这样,在别人面前轻易毁掉我精心塑造的形象,无所谓他的话会不会令我颜面扫地。
“都是托你的福。”
他沉默几秒,语气笃定:“你恨我。”
“根本不是一回事。”我被无力感淹没,也顾不得前面还有外人,将心底的话脱口而出,“杨沉,我说过很多次,我不恨你,也不想报复你,因为现在我对你没有感情了,你明白吗?你对我来说充其量是个合作方!我只想彻彻底底的和你分开,你说过你不在乎我,那就别做这种引起误会的蠢事!”
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亦或是一时上头的热血,到最后我几乎是低吼出声。
“……你答应过的。”我深深吐出一口气,“不再找宋澄和育城哥的麻烦,就当一切没发生。”
他没有说话。
我忽然觉得庆幸,在昏暗的车内无法看清他的侧脸,因此可以平静的开口:“如果你不记得,我提醒你一下。明天是我的生日,希望你能兑现这个承诺。”
他终于有所回应,语调生硬的说:“我记得。”
我愣了愣,杨沉重复道:“我记得。”
过了片刻我才反应过来,他说他记得我的生日。
我也许该笑一下,却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对不起。”
我已无所谓这些年的纠缠是该由谁先道歉,谁又分得清是哪一方错得更多。
骄傲,优秀,遥不可及。
只要杨沉想要,他就一定能得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洁白,圆润,光彩夺目。
蚌一遍遍吞噬粗糙的砂砾,将它从异端变成信徒,从排异到融合。最后用匕首剖开紧闭的躯体,从柔软的内脏中取出的这无暇的造物。正因这残忍的过程,才令结果更昂贵,更晶莹,更配得上他。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留下那枚珍珠胸针。
明明早就知道再完美的珍珠的深处也包裹着一粒砂。最终它果然不出意料,将捧出去的那颗心硌得血肉淋漓,直到我无法忍受这种钝痛。
即使在暗夜里,杨沉的胸口坠着的钻石也因车外短暂略过的灯光而闪亮。
今天的胸针和他格外般配,我想。
“老板……到了。”
唐茉的声音很轻,她的尽职尽责拯救了车里凝固的气氛:“杨先生,我送您上去。”
“不用。”杨沉的声音毫无温度,“许俊彦,你跟我一起。”
他大概有话要单独对我说,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吩咐唐茉在这等我联系。
“老板,你一个人方便吗?”她不放心的说,“我陪您送杨先生……”
“不用,在车里等着吧。”
杨沉要真想对我做什么,多带上一个唐茉也无济于事。
他抓住我的手腕带着我向前,温热的手指间有些微黏腻的触感,我后知后觉可能是打架弄出的伤口在流血。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点,用力握得很紧。
在车上我表现得过于绝情,此刻竟说不出关心的话。
杨沉的动作带着怒火,摔门的声音震得我一激灵。我被他一路拽着向前,这间公寓我住过一段时间,知道自己被拉进了主卧。
他松开手,翻箱倒柜不知在找什么。我赶紧对着光仔细辨认,果然手腕上有一抹血痕。他的手伤得怎么厉害,想必是拼劲全力,不知道宋澄的情况如何,但愿他没有出事……
在我走神的时候杨沉似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我一头雾水,他不容抗拒的按着我的手,将一份档案袋扯成两半。
不知道那上面有什么内容,但我直觉是很重要的东西。拼命试图挣脱的举动在杨沉的压制下毫无用处,只能在模糊的视线里眼睁睁看着里面的一叠纸被撕得粉碎。
他伸手将纸屑扬到半空,纷纷扬扬的碎纸落在我身上。我茫然的伸手抓住一片想看清写着什么,却始终无法辨识密密麻麻的小字。
“你在做什么?!”
我又气又急,杨沉却仿佛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我越是追问,他越是莫名其妙的高兴,最后甚至哈哈大笑起来。
“杨沉,你疯了。”我冷下脸,“想吓唬我吗?我无所谓里面是什么东西,只需要你遵守自己说过的话,不要迁怒宋澄,从明天起我们毫无瓜葛。”
他终于恢复了正常,居高临下般的说:“许俊彦,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在你走出这个房间之前,我还允许你回到我身边。”
“谁会把我这样的东西放在心上?”我将他说过的话如数奉还,“还记得你说的吗?你不会。无论你出于什么原因说出这句话,羞辱或者发泄,我不因此恨你,但我也不会忘记。”
我毫不犹豫的踩着那些纸屑离开,和杨沉擦肩而过的时候听见他说:“许俊彦,你变了。”
“我只是不想再做你的狗。”我闭了闭眼睛,“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彻底完了。就当从没认识过,起码给彼此留个好的结尾。”
一步,两步,三步。
迈出这道门,离开这个我熟悉无比的房间。我和杨沉的句号被完整画下,最终像一颗珍珠从手心跌落,骨碌碌滚进黑暗的床底,再也找不回来。
要把喜欢的事物牢牢抓住啊,万一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许俊彦,说得好,就当咱们没认识过——”
他的声音带着残酷的笑意,一如当初少年踩住我被撕烂的笔记本,问我想不想和他上床。
“——那么看来你情愿顶着强奸犯儿子的名头过一辈子,也不愿意洗脱这个身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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