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主持已经数不清是第几遍重复这句台词了,脸上还要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一个顶俩”还算好的了,前面还有个别组接出“可口可乐”和“蜡笔小新”的。
这一轮杂七杂八地淘汰下来,场上就剩下他们和另外一组家庭了,主持人拿着话筒,像踢皮球一样的在两组间一来一去。
游戏面临最后的对决。
陆向阳听完傻眼了,他着急地拽了拽自己衣角:“不是成语?”
“这是个俗语,严格意义上按照成语范畴,确实是不能算的。”周奚假正经地板着脸,声音里压着一丝颤抖的笑意,“最后这字也不好接了,我们重新回答。”
这“俩”字,别说是不好接了,根本就是没法接。
“好好好!”解了燃眉之急的主持人激动得把话筒塞了过去,“那还是‘一’开头,您看看接个?”
周奚礼貌地朝对方笑了笑:“一生一世。”
对面那组是父母带小孩的三口之家,在听到“顶俩”的时候脸都绿了,这会儿才终于缓和了点。
“似是而非!”
小孩子看起来也是个学霸的料子,头脑灵光答得飞快,
周奚想了想接道:“飞沙走石。”
“石破天惊!”小孩眼瞅着全场就剩下一个对手,激动地边说朝前进了一步,颇有种步步逼宫的气势。
周奚不急不慢地继续接道:“敬贤礼士。”
陆向阳脑子里的小人已经自动套上了服装开始在简笔画的场景里表演了。
那小孩张扬跋扈往前凑,就仿佛荆轲刺秦王,秦王……
他转头看了看周奚。
秦王真好看。
……这都是哪出跟哪出,今晚的大脑有点兴奋过度。
“哼!食不果腹!”小孩又往前挺了一步,雄邹邹,气昂昂,跨过舞台正中央。
“啊。”周奚顿了两秒才说,“俯拾皆是。”
又来了。又是这个字结尾的词。
陆向阳总觉得不太对。周奚比刚开始速度慢了许多,好像有什么顾虑似的,他一直在往“shi”结尾的词上靠。
“事倍功半!!”那孩子越接声儿越大,一开始主持人还弯着腰给他递话筒,后面他自己扒着话筒就上去了,像只圆润光溜的兔子,父母俩齐心协力都没搂住。
“半啊。”周奚略带抱歉地朝小孩子笑了笑,“半老徐娘。”
“……娘、娘……”小孩子支吾了半天,看着屏幕上的倒计时数字急得满头大汗,“呜……娘啊……”
大约是这字实在太生僻,对方到底是接不出来了。陆向阳遗憾地目送着他投回了娘的怀抱。
这孩子还算蛮厉害的,跟周奚单独对线也有好一会儿了。
陆向阳自己想了半天,从颁奖典礼想到下台,也只能想出一个“娘要嫁人”。
“你是不是故意的?”陆向阳领着红包跟在周奚身后,“专门为了接出来生僻的词头?”
周奚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那小孩子挺厉害的,我怕你跟他能对到天亮。”
“我哪来那么大本事……”陆老板小声地嘀咕道,“我本就想着来玩玩的……”
这几乎是陆向阳活这么大,拿过的最莫名其妙的两个奖。一个是由周奚同学代为动脑赢来的现金红包,一个是被社区网络热度顶上去的最高人气奖。
“嗯,那会儿我也没想到。”周奚拿着那张最高人气奖的兑奖凭证,在手里初略翻了翻,“谁知道呢,天时地利人和。”
陆向阳好像听懂了他说的那会儿,应该是指灯光出故障的时候。
跟周奚之前想的一样,活动的赞助商里有家旅行社,这个双人游需要他们亲自去旅行社里领取。
期限也非常苛刻,仅限明天。
陆向阳把这张泰国豪华双人游的兑奖信封接过来,纸的磨砂感透过指尖,竟然有些不真实了。
“这是真的吗?”陆向阳把兑奖券拆开又放回去,拆开了又再一次放回去,紧跟着被周奚按住了,“我真的要出去玩了?”
“真的。”周奚叹了口气,“不过保险起见,还得去旅行社看看具体的费用和流程,免得栽在坑里面。”
“我明天去看看吧。”陆向阳把信封重新折好,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犹犹豫豫支吾了一声,“你会跟我……”
声音小到听不见。
“……什么?”
陆向阳全身都绷紧了,咬着牙才说道:“我、我们会一起去吗?”
“嗯?”周奚看着他说,“你是想我跟还是不跟?”
他直接掠掉了后半句的补充。
这也太羞耻了。
陆向阳掐着大腿好让自己清醒一些,两句话都快说不明白了。
他一边磕巴着一边编:“我、我就是觉得你里里外外帮了我这么多,我应该请你出去玩一玩的……”
周奚心里只觉得好笑,但面上还是放人一马。别的没有,学得一手优秀的顺水推舟。
“哦,明白了,陆老板要请客。”周奚正经地点点头,“千载难逢,万年一遇,跟。”
陆向阳:“……”
从活动散了之后,所有人都一起踩着月色往回走。青青半路把小花接上车就溜了,顾安还到他店里拿了钢笔之后还顺便坐了会儿,关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今晚街上的店铺大都不开,周奚的车就停在工作室门口。
“你要回去了吗?”陆向阳抬着腿把拉到半空的卷闸门用力踩下来,发出哗啦一声巨响,可能是声音太大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国庆休息,还是把这个老古董锁上比较踏实,嘿嘿。”
“嗯,回去了。”周奚摇了摇车钥匙,看起来心情很好,“我去趟众生琴行,还没给小旗老板付尾款。一起?”
陆向阳最近蹭周总的座驾蹭得风生水起,小电驴一度失宠了。他现在十分怀疑自己骑小电驴载纸板鸡蛋的功夫会大幅度下降。
但偷偷摸摸暗恋的时候,还是抵不过小轿车香。
这是私密性极好的交通工具所带来的独享快感。
不像他跟顺哥,从花卉街道两个人并排骑着摩托车一路聊天过去,两个人就跟村口大喇叭似的,开枝散叶天雷滚滚。
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这么喊过去比拉防空警报还管用。
周奚总觉得自己好像变了点,但又说不上变了什么。换做以前的他,不可能花这样的精力时间陪任何人去折腾这种他谓之“无意义”的活动。
可现在他会了,他也这么做了。在陆向阳面前,他甚至愿意大费周章来搬运一架钢琴,去参加一个连乐器都供不上的策划节目。
混于俗世,混迹众生,也挺好的。
他现在想起来觉得有点可笑,但满心欢喜。
小旗老板好像不在店里,但店内的角落边显眼地站着一个人。
孤高的,寂寞的,他正虔诚地抬着头,去仰望那把放在偏僻橱窗里的漂亮吉他。
他看得很入神,很用力,咬紧的下颔线收得紧致明朗,像在仰望一尊无可侵犯的高贵神明。
他甚至没有发现店里有其他人的到来。
“森、森哥?”陆向阳看清了他肩膀上露出的大片刺青,这才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
就在吴森抬眼的一刹那,电光火石间,陆向阳猛地想起来了——吴森店里外带的枫叶印花咖啡纸杯,他胸口的枫叶刺青,和那天晚上他看见的这把漂亮吉他琴颈上枫叶样式的雕刻。
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存在。
吴森这才回神似的慢慢转过头来,眼神黯淡不明。
“啊。”他干涸地开口说,“你们怎么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吃卤鸭翅卤鸭掌,一个电饭煲搞定全世界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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