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阳认同地点着头:“行,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到哪儿了。谢谢青青姐。”
青青家里条件挺好的,父母是生意人,支持她开了个花店,在棉城有车有房,算个小富婆了。她把东西堆到车尾箱,挥了挥手开走了。
陆向阳倚在门口,眉头越拧越死。他的手机嘟了好久,霍小花还是没接电话。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小电驴开出去是满电的,不至于半路没电。
难道是坏了?这孩子迷路了?
……
陆向阳愁得不行。
傍晚的光很快就散干净了,黑夜沉沉地压了下来。
突然从转角冲出来一道熟悉的灯光,明晃晃的亮白色直接照到玻璃门上,陆老板差点睁不开眼。
那人还拼命按着喇叭,按得震天的响。
声音很耳熟,是他的小电驴。
“小花?!”陆向阳连忙冲过去门口。
听动静慌慌张张的,像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小花在店门口把小电驴往地上一撇,顾不上停好位置就一头扑进了店里,辫子被头盔压得松松散散。
她恐慌地朝陆向阳喊:“有人追我!”
陆向阳眯着眼去望,身后果然跟来了几辆摩托,都是私自改装过的,加了好些奇形怪状的部件。连消声器都动过手脚,发动机的声音吵得心慌,连窗框都在嗡嗡震动。
一二三四,下来了四个人。
霍小花吓得脸都青了,整个人缩在工作台后面,像只瑟瑟发抖的小松鼠。
“哟,你还有去处呢。”走在最前的男人穿着个宽大的背心,头上还染着一撮艳丽的红色,用发胶抹得一卷一卷的,像只烫头的公鸡。
陆向阳拦在小花身前,抱着双臂盯着他们:“干嘛?”
公鸡男没理他。他大老远就看见台上放着的蛋黄酥,不知道是饿了还是为了给陆向阳一个下马威,他歪着嘴,摆出一副混蛋街霸的样子,抄起蛋黄酥就咬了一口。
他边咬边叫嚣着:“我可告诉你……”
蛋黄酥碎得酥皮直掉,饱满的馅裹着流油的蛋黄一股脑涌进了他的嘴里。
温度高的时候,蛋黄的油脂馥郁,松软起沙,跟豆沙几乎融为一体,口感绝佳。
公鸡男的话没能说完,整个人跟装了消音器似的突然没了声,连凶狠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了。
他被蛋黄酥的馅烫到了,还烫得不轻。
陆向阳手炒的豆沙质地绵厚细腻,看上去无烟无气,但实际极能藏热,温度一时半会还凉不下来。
“操!”
公鸡男的舌头都烫直了,他气得抓过摩托头盔,往桌子上重重一砸,身后的三个人见状立马围了上来。
那盘蛋黄酥被不偏不倚砸了个稀碎,陆向阳眉头微微跳了一下。
公鸡男摩拳擦掌地一步步走上前来:“她亲爹都不管的事儿,你管个鸡毛?”
“你连他亲爹都不是。” 陆向阳的眼神很冷,纹丝不动跟着回了一句,“你管个鸡毛?”
空气里全是挑衅的味道。
“她爹赌钱,欠了一屁股债。”公鸡男扯着嘴角,指着角落里霍小花露出的半个脑袋,恶狠狠地说,“还不起了,让我们来找他女儿要钱!”
“凭什么?”陆向阳活动了一下手腕,他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冤有头债有主,有事找她爹去。少来我的店里撒野。”
公鸡男身后有人开口了,嗓子粗得像只老鸭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她前阵子卖了辆川崎,都知道她手里有钱,快还钱!”
川崎,陆向阳知道,是小花第一次来面试开的那辆赛车摩托。
“那是我妈的救命钱!”小花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我没有这样的爸!”
“操,你还想赖账?!”老鸭子粗着嗓子喊,从他的手里径直摔出来一个啤酒瓶,在半空划出条绿幽幽的抛物线,正好砸在工作台面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玻璃渣溅得四分五裂,撞击的巨响里夹着小花恐惧的尖叫。
陆向阳的身体刹间绷紧了,他单手一撑翻过工作台,身手敏捷利落,像豹子般冲上前去,拳头狠狠地砸上对方的脸。
速度很快,公鸡男的眼神还没从那堆玻璃渣上挪回来,迎面一阵风,还没能做出反应,就被他砸出了一鼻子的血。
又稳又狠。
店里炸开了锅。
“我操!”
公鸡男捂着鼻子连退了好几步,血在他脸上糊得到处都是,身后的老鸭子破了音跟着喊:“操你妈!给我砸!”
紧接着从身边又摔过来一个啤酒瓶,迎着脸撞上来,跟额角碰了个正着,陆向阳听见自己的耳边嗡的一声。
有些眼花。
陆向阳好多年没打过架了。
但好像一到这种危急时刻,身体的肢体记忆总会被准确无误的激发出来,根本不需要经过大脑。
他咬着牙一手掐住那公鸡男的脖子,抵着他用整个身体撞上去,抬腿往他腰间狠狠一顶。只听公鸡男惨叫了一声,不得已痛苦地向后蹲下,挤着身后的人连连倒退。
正好老鸭子被挤在了最后,没留神一脚踩空了门口的台阶,一时间四个人你拉我扯,滑倒的拽前面的,前面的挤着后面的,四仰八叉地失了控,跌成一团顶开了玻璃门,在店门口摔了个狗啃泥巴版叠罗汉。
玻璃门明显承受不住这几个人的重量,门框上发出了卡啦的断裂声。
陆向阳这才觉得脸侧有什么液体温温热热地挂了下来,他抬手一抹,竟然都是血。
脑袋突突地发疼。
街边的路灯正好照了下来,暖黄色的光铺在他的小店门前。
在台阶旁边还站着一个笔挺的男人,正拿着手机立在门口。
灯光把他的轮廓都照虚了,陆向阳看不清脸。只能看见对方反着光的眼镜片。陆向阳眨了眨眼,汗水跟着掉到眼睛里面去了,蛰得生疼生疼的。
老鸭子爬起来还想冲上来打。站着的年轻男人伸出手把手机翻给他看,亮着的屏幕光正对在老鸭子脸上,跟照妖镜似的,无形之中把他慢慢地摁回了原地。
是拨号界面。
陆向阳扫了一眼,号码很短,应该是110。
男人的鼻翼轻轻动了动,他侧过脸,对站在台阶上的陆向阳说:“酒驾,非法改装,寻衅滋事,帮陆老板报个警么?”
等警察处理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月亮藏到了云层里,街上的树叶沙沙地摇起来,就快要起风了。
陆向阳疲倦地闭上眼。
风夹着夜寒,从他的脸上明目张胆地吹过去,额头上的新伤口就割得生疼。
派出所跟他的店只隔了两条街,两个人一路往回走着,也没怎么说上话。
他侧过脸,看见男人脸上架着眼镜的挺拔鼻梁骨,像笔直的山脊。
陆向阳脚步慢下来,对他低声说:“谢谢。”
“没事。”男人垂着眼看手机,“不客气。”
店里已经打扫好了——陆向阳去派出所之前给青青发了信息。青青姐吓了一跳,开着车赶回来店里帮忙照顾霍小花。
好在小姑娘人没事,就是精神状态有点差。
店里一切如故。除了那个玻璃门,有一片合页被人撞坏了,关不紧。
大半夜也找不到地方修。
青青干活尤其仔细,满地的玻璃碎片被收成一袋,厚厚的缠上了胶带,还用小标签贴着“玻璃危险”。
在玻璃的底下还有一袋碎得不成样子的蛋黄酥。
“抱歉。”陆向阳侧开身让男人看了眼。这里面原本还有属于小花的一颗,“蛋黄酥今天给不了,我给您退款吧。”
“好。”男人应声把微信打开,“加好友?”
他的微信昵称只有一个字母:C。
“怎么称呼?”陆向阳把钱给他转了过去,“我叫陆向阳。”
“周奚。”男人把手机的锁屏键一摁,重新抬起头去打量墙上的小黑板,“发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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