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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战(7)

作者:僖瓜团子 时间:2018-02-26 09:28:42 标签:年下 双向暗恋


好一会梁轩从厨房里出来。站在徐飞脑袋前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带我逛一圈平海?”他问。

但徐飞真是想不出平海有什么好逛。他就是传说中那种最不合格的地头蛇,平时去些地标建筑还要靠地图导航。梁轩只能委屈求全,窝在徐飞的公寓里,和徐飞打了一天的《光环》。等到了晚上,徐飞才说:“看话剧吗?”

他们去看了徐飞签约的那个话剧团。演的一出童话剧,几个大人穿了毛熊的人偶服,在台上蹦得欢天喜地。结束后梁轩问徐飞:“你明年就演这个?”显然完全无法想象徐飞穿毛熊套装的样子。徐飞很有些羞怒,说:“他们正在尝试转型。”

梁轩“哦”了一声。敷衍得让徐飞想打他。

他们离场得较晚。回到大厅时,人影已经寥寥。正要装扮整齐出去,正巧剧团的老板过来,瞅见了徐飞,笑着和他打招呼:“今天怎么过来?也不来后台玩玩。”

徐飞应了声,看老板的目光已经哧溜一下晃到了梁轩脸上。“梁轩?”他惊喜道:“哎呀,你们俩是朋友?”

徐飞一时梗住,老板却又道:“是了,你们一块儿拍的《一路向南》嘛。”和梁轩用力握手:“我们一家都是你的粉丝。我女儿天天追你的消息。”

梁轩礼貌地道了谢。老板搓着手笑道:“等下我们剧组都要去喝两杯,正好跨年。你们一起呗?”

他看着徐飞,徐飞却知道他是在问梁轩。但梁轩闭着嘴不说话,徐飞就明白他不愿意。“下次吧。”他笑道:“我这两天肠胃不好,医生叮嘱了不能喝。”

老板也是人精,闻言也不再劝,又和两人寒暄两句,告辞走了。徐飞戴了帽子,和梁轩一起出了门,走了两步,梁轩忽然道:“肠胃不好?”

徐飞送了两颗白眼给他。

街上一片绚烂的霓虹灯景。尽管已近深夜,依旧人潮涌动。路口巨大的电视屏上在放跨年的歌会,徐飞站着看了一会,指了登台的一支乐队说:“我以前给他们做过暖场。”

梁轩就也站住了静静地听。好片刻说:“你唱得比较好。”

徐飞哈哈笑起来。“多谢了,朋友。”他伸长了手臂,猛地一下勾住梁轩的脖子,把梁轩拉得微微弯腰。“感谢你对我才华的肯定。”

他往梁轩的脸颊上“啵”地亲了一口。

梁轩陡地僵住了。徐飞动作一滞,也意识到自己越界。他连忙把梁轩放开,又往四周看了一圈:好在人群都在自顾自地狂欢,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灯光昏暗的角落。

“抱歉,抱歉。”他喃喃说:“我只是……我没想太多。我和我朋友都闹惯了……真是脑子坏掉,抱歉。”

梁轩站直了身体,垂眼说:“没事。”

回到徐飞家里时,正好快要十二点。远处的烟花已经腾腾地升起,红的、绿的、紫的、黄的,把深蓝的夜色染得像个舞台。徐飞趴着栏杆懒洋洋地看,手指尖的烟头也明晃晃的,仿佛在和这场盛宴遥相呼应。

梁轩洗好澡,裹了浴巾过来。“新年好。”他说。

徐飞回过头诧异地看他。“已经2012年了?”

梁轩拿了手机给他看:2012年,凌晨12:03。徐飞盯着看了半晌,吐出口气,说:“新年好。”

梁轩笑了笑,低了头吻他。

他们这晚上没有做`爱。徐飞洗好澡回到卧室时,梁轩正坐在床上读剧本。徐飞看了看封面:《加速!》。一看就是一部商业片。

“他们已经让你演商业片了?”徐飞爬进了被窝。他小腿冷冰冰的,碰着了梁轩,梁轩嫌弃地看他一眼,但还是默许了徐飞凑近过来。

“并不是很大的制作。”梁轩说:“试一试水。”

徐飞挥挥手:“就你现在这势头,扑不了。”又问:“女主角是谁?”

梁轩答:“张瑾。”一副兴趣缺缺的架势。但张瑾是成名十数年的女星了,她童星出道,后台又硬,一路势如破竹,不到三十岁就拿了好几个联盟和帝国的奖。说她是全联盟男人的梦中情人,绝不是夸张。

徐飞很感叹:“你这资源好得过分了啊。”

梁轩耸耸肩:“片子本来就有张瑾投资。”不欲深谈。徐飞看他读剧本读得认真,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翻了个身打算睡觉。正昏昏沉沉的时候,梁轩却又轻轻踢了他小腿一脚,片刻开口说:“张瑾今年会做我女朋友。”

徐飞一下醒了。但他没动,维持着侧躺的姿势,听到胸口心脏慢慢加速的跳动。

“是为了宣传考虑。”梁轩的声音从后背飘来。低沉、稳重,像根带刺的木头。“我们已经签了协议。拍戏的时候开始交往,等电影下片后两个月再和平分手。她会住到我的公寓来。”

徐飞觉得喉咙里有一点干。他想喝水,喝许多水,最好是凑着水龙头喝个痛快。然后他察觉到自己脸上发红,胸口发闷,心跳也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他在生气——他明白过来。可是他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权利。

好半天,他发出了一声低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笑出来的——大概他确实是个足够优秀的演员。

“这种事情,”他说:“难道不应该绝对保密?”

梁轩沉默了下来。房间里一时间变得极其安静,甚至能清晰听到秒针哒哒的走动。

良久,梁轩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

可是为什么呢?徐飞想:为什么呢?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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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轩又在徐飞这里盘桓了两天。除了饿得很了叫个外卖,平时的活动基本就是打游戏、看电视、干。徐飞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基本都被腐蚀过,甚至连阳台都难逃魔爪:梁轩拉了窗帘,把徐飞按在阳台一角操`他。徐飞撅着屁股,脸被窗帘蒙着,差点要不能呼吸。有那么几回,窗帘被不小心拉开一点,露出外边青绿的树枝,和不远处的停车场。还有人从停车场走过——徐飞紧张得要命,后边一直收缩,爽得梁轩倒抽冷气,死捏着他的屁股叫他“放松”。

12年的第三天中午,梁轩的经纪人发了讯息过来,要他“你妈逼的快给我滚回新京来,我求你了大爷”。梁轩那会儿还在给徐飞口`交,脑袋前后晃动,娴熟地吞吐徐飞胯下的那根玩意。徐飞按着他的后脑勺,语无伦次地呻吟:“别舔——不——舔,舔那里——”脑子已经一团浆糊。当梁轩的手指一点润滑没有,直直地插进他的后`穴,徐飞在梁轩的嘴巴里射了出来。

梁轩咳嗽了几声,但还是把徐飞的精`液吞了,又伸出舌头,上上下下地把徐飞的鸡`巴舔干净。徐飞虚软地躺在那里,看梁轩那张潮红的俊脸,还有他嘴边白浊的液体,性`器又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梁轩看了微笑,问他:“还硬得起来?”




硬不起来——这两天实在射得太多。徐飞皱着脸,踹了梁轩一脚,坐在沙发上笨拙地穿裤子。梁轩也整理好仪容,捡了不停震动的手机看一眼,道:“我要走了。”

徐飞手一顿,又飞快恢复,无所谓道:“行。”

他们把昨天剩下来的一点披萨吃了。梁轩去收拾行李,徐飞给他联系本地的一家服务公司,叫了辆车过来。临走前梁轩略略驻足,像是想说点什么,但徐飞不管不顾地把他往外推搡,嘴里说:“有事电话。”

好像他们真的会给对方打电话一样。

春节过后,徐飞去了话剧团上班。他参演的话剧叫做《公园里休憩的长椅》,是一出崭新的原创剧本,讲三对男女围绕着公园长椅发生的故事。徐飞演一个大学生——他为此剃了头发,又刮干净了脸,隔两天还要贴个补水的面膜——喜欢上附近一家写字楼的女经理。每天在公园长椅附近和女经理“偶遇”,把自己早起两个钟头买的早点送给她,因为“最近做活动,买一送一”。院里要踢校际足球赛,他鼓足了勇气,请女经理去看。女经理却带了男朋友过来,介绍他说“这是我在公园里认识的一个小弟弟”。哨声响,大学生被敌对主力一脚铲到了小腿。

“这太惨了。”徐飞看着剧本说:“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付子川听到徐飞嘀咕,笑得直打跌——他是剧团里另一个男演员,二十刚出头的年纪,个子挺高,却长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徐飞很快和他相熟了起来。

三月的时候,梁轩和张瑾因戏生情的新闻占据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梁轩25岁,张瑾28,正是所谓的“女大三,抱金砖”,数不清的人在社交网络上送祝福。通稿几乎是千篇一律的“郎才女貌”,也没人觉得不恰当。

徐飞回爸妈那儿吃饭,看到老妈又在读QQ热点,顿时知道不好。果然徐妈问他:“这回是真的了?梁轩和张瑾看着挺般配的。”

徐飞觉得崩溃:“妈,我怎么知道啊。”

“行行行,知道你现在攀不上人家了。”徐妈说:“但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带个对象回来给我看看?”

徐飞一脑门磕在桌板上。

徐爸坐在旁边幸灾乐祸。徐妈白了老伴一眼,又说:“妈也不是给你压力。知道你那个……总之,男孩子女孩子都行。你喜欢的,我们就喜欢。妈只是觉得,你总是一个人……太孤单了。”

徐飞心里一软,闷闷地恩了一声。

隔天去排练时,徐妈发了条微信给徐飞:“朋友介绍的。”

徐飞盯着屏幕上一左一右两张照片发了一刻钟的呆。付子川溜达溜达过来,往徐飞手机上看了一眼,问道:“你朋友?男的挺帅,女的就差了点。眼睛好像有点斗鸡眼。”

徐飞用力地揉了揉脸。半晌无奈道:“相亲对象。”

付子川愣了一下,随即开始狂笑。他的笑声简直仿佛魔音灌耳,让徐飞想把他塞进马桶里冲走。好半天他止住了笑,往徐飞旁边坐下,又说:“你爸妈是这个。”冲徐飞比了个大拇指。

徐飞喃喃说:“得了吧。”付子川却说:“我十四岁的时候和我爸妈出柜。我爸差一点没把我的腿打断。我离家出走,来平海投奔我阿姨,我爸妈也不闻不问。只当我死了。你明白那种感觉吗?”

徐飞略微有些吃惊。付子川是那种特别外放的性格,总是在笑,让人觉得他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半点儿烦闷。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付子川看到他表情,“哎哟”一声,撞了撞徐飞的肩膀:“行了,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只是想说,你爸妈对你真的挺好。你打算去见哪个?”他指了照片:“我看还是男的。”

徐飞知道他不愿多谈,也不再提,顺着付子川说:“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付子川眯起眼睛,望了徐飞一眼,突然说:“有心上人了。”

徐飞险没被口水呛死。“你是十七岁的女高中生吗?”他说:“求求你别这么恶心。”

“所以确实有心上人?”付子川不依不饶。

“没有。”徐飞瞪他,站起身道:“别乱说话。”

下班前徐飞站在舞台中央,排演他最后的一段独白。吊顶上的聚光灯映得他浑身发热,让他有种要被灼伤的错觉。“爱是什么?”他问:“是幻想,是每天梦里你天女似的驾临?是早上在阳光里看到你的脸,金色的光影在你唇角落下的斑纹?是我坐近你,你身上亲昵的香水味道,还有你手指散发的轻柔热度?还是疼痛——小腿骨被狠狠地踢中,我倒在雨后泥泞的青草地上,耳朵里一片轰鸣?对,是疼痛。疼痛使我惊悸,疼痛使我清醒。疼痛使我明白,我甚至没有资格参与到对你的爱里来。”

台下的剧组成员纷纷地给他鼓掌。付子川大叫:“非常棒!”徐飞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晚上回去,他几乎是倒头就睡。梦里看见了梁轩,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着头在研究徐飞的游戏手柄。徐飞说:“不是这样弄的。”过去要把手柄抢走。梁轩却甩开手柄,把徐飞拉到了自己腿上,按着徐飞的后脑勺吻他。

醒过来以后徐飞发了好久的呆。天只是蒙蒙的亮,白色的日光渗过窗帘,在房间里落下浅淡的影子。他躺在床上,想起三个月前梁轩坐在这里,告诉他:“张瑾今年会做我女朋友。”想起他们在锡兰的日子,梁轩说:“我们并没有在交往。”想起梁轩在他身上抚摸的手,指尖划过他胸口的翅膀。想起他唱歌时梁轩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去见了徐妈介绍的那个男人。对方有一米八,长了双略略上挑的丹凤眼,但脸部线条十分硬朗,因此并不显得阴柔。看徐飞过来,他站起身点头,说:“你好。”等徐飞坐下,他又说:“谢谢你能够过来。”

徐飞道:“是我谢谢你能来。”

男人轻声地笑了。他叫王勉,做金融生意,穿一身笔挺、合身的西装,是个一望即知的成功人士。徐飞不知道他妈妈是从哪里认识来的这种角色。

“我看过你演的戏。”王勉说:“《一路向南》《线人》《多走一步》……你演得非常好。”

徐飞有些吃惊。《多走一步》是他04年拍的,是一部非常前卫的实验性电影,讲几个年轻人在青春即将结束时的困惑、愤怒、犯罪。徐飞在里头贡献了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全`裸演出。

“呃,谢谢。”他有点儿尴尬。想着这位相亲对象看过他对着镜头自摸,不免就有点想逃。

好在王勉看出他困窘,没再在电影上谈下去。“吃什么?”他递了菜单过去。

他们断断续续地联系了大半年。六月时《公园里休憩的长椅》演出,王勉也会隔三差五地过来,时不时还要送一束花到后台。渐渐的剧团里的人就都知道,徐飞有了个“长得很高富帅的男粉丝”——一时流言四起。当然泰半都是从付子川那里传出来。

十一月的时候,安平独立电影节如期拉开帷幕。徐飞却生了病,在家里躺了整整一周,错过了这一场独立电影的盛事。等电影节最后一天颁奖,梁轩参演的《阳台上的女人》拿了评委会大奖,梁轩自己也拿到男演员奖。一时间各种有关梁轩的通稿又满山满谷,放眼过去,全是梁轩海报上沉郁英俊的侧脸。媒体惊呼:“梁轩的时代到来了。”

王勉买了两张《阳台上的女人》的电影票。到电影院时,还给徐飞打趣:“你们以前明明一块儿工作过。他应该寄两张票给你。”徐飞嗤了一声。

影厅里人很多。本来这种文艺片受众绝对不广,但奈何有个梁轩,所有人都想过来看个新鲜。徐飞缩在位子里,看片头过去,梁轩的身影从荧幕一角慢慢地走出来。他穿一件飘飘荡荡的白衬衫,脚步略有些蹒跚,但脊背挺直,形容清冷,叫人下意识地忽略掉他身上的残疾。

有女生在前排忍不住地低呼:“好帅啊。”

徐飞靠着椅背,有一点想笑。

到片子的结尾,梁轩演的军人被控告盗窃,抓起来塞进了看守所。阳台上那个一直偷偷看他的女人凑了钱去给他保释,对他说:“以后就有我照顾你。”梁轩端坐在派出所外边的长椅上,歪着头看那女人,像是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镜头拉近,让人看到梁轩的眼睛:痛苦、沉默、惆怅、嘲讽……几乎就要直直地望进所有人的心里。像一把枪。像一根……带刺的木头。

徐飞倏地站了起来。

“我上个洗手间。”他低声和王勉说。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徐飞仔细地洗手,又用力地洗了两把脸。再抬起头时,他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脸颊被手搓得通红。

他出去站在过道上,正好放到电影里的最后一幕场景。女人给梁轩洗脚,梁轩挣扎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放弃。他坐在床沿,低着头,睫毛垂落。大荧幕上,徐飞甚至能望见他鼻翼上一点小小的雀斑。

“了不起的电影。”

出了影厅,王勉这样评价。徐飞没有开口,沉默着和他走了一段路,终于还是停下来,说:“我不能再继续这样……”他顿了顿,看王勉向他望过来,苦笑道:“我不能再和你玩暧昧。”

王勉点点头:“你不喜欢我。”

他是这样直接。徐飞道:“抱歉。”

王勉笑了。“你道什么歉?”他说:“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这都是很个人的事情。只能说我们没有缘分。”

他们拥抱了一下。回去的路上,徐飞仔细地想:他究竟为什么不能喜欢王勉。他想不出来。

睡觉时他又梦到梁轩。这几个月,他总是梦到梁轩。梁轩吻他,梁轩坐在他的床上读书,梁轩和他抢游戏手柄。每次醒过来,徐飞都要发呆,然后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自我厌恶。

但这一回他想到王勉说的。“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这都是很个人的事情。”所以他想,也许他可以不必再生自己的气。他必须和自己和解,向自己承认——他喜欢梁轩。喜欢得已快要昏了头。


12

2012年的最后一天,付子川约了徐飞出去喝酒。酒吧里人头攒动,被四下里散落的灯影一照,映在地板上,像无数道拉扯不清的触手。乐池里的乐队在狂放地吼,吉他拨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徐飞抵着吧台看着,很有种末日狂欢的错觉。

付子川拿了啤酒给他:“我听说你和王勉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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