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骨日(30)
这段没写好,我撕下来揉成纸团。
晁鸣:
我也不想再和你当朋友了。
地球上的几十亿人类,就好像百分之九十七的海洋水,泱泱无尽,我根本不在乎。
四天里我想了很多。从军训时候你勾我后脑勺的小尾巴,到热烘烘的拥挤澡堂,为一些题目答案争执,抽烟,蓝色荧光游戏机,十字路口的新年烟火…我好想把每个细节都回忆,也以为这将是个漫长的工程,可实际很快,流畅极了,好像回到和你去青年宫北广场看电影的那晚,我孤零零坐在小板凳上,看这些画面帧帧划过。
你告诉我你和高美妮分手,你永远都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开心,欢呼雀跃要冲出嗓子了,我还得生生忍住。那时候我就在想啊,真好,你又是一个人了,身边只剩我。不对,应该是我身边只剩你。
写到这里我有些激动,于是迅速重新回顾一遍。
呃,好矫情,我撕下来揉成纸团。
晁鸣:
我再次郑重地写下这两个字,咬着笔杆望向深蓝色窗户。窗外墙壁上有一盏照明灯,围着数以万计的蚊、飞蛾、甲虫、浮尘子…灯泡很大,钨丝发红,带着翅膀的昆虫具有很强的趋光性,有些正不要命地往上撞,再纷扬洒下,隐没在灯光中酷似夏日雪花。
太阳相当于一百三十万颗地球,我想,照明灯又相当于多少万只小飞虫呢?
笔尖停留的时间长了,洇出个墨点来,我撕下来揉成纸团。
晁鸣:
地球将要撞太阳。
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姜亮点
清凉糖在嘴巴里呆的太久,把嘴皮搞皱,甜死人了。
第33章 【2000】16
【2000】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男人没有处女膜,所以也没有第一次。我躺在床上想。
他裤子没给我穿好,裆部卡得慌,也没给我做清洗,浑身黏腻腻,屁股缝里还夹着没干的油。这宾馆环境一般,普通摆设,我视线内的墙根还有小片浅黄污渍。
垃圾玩意,上了我,还把我安置在这个破地方。
电话响了,我艰难扭头,才发现他直接把我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于是我伸手够来,是施奥。
“喂。”我开口,倒也不是不能出声,就是咽吐沫的时候嗓子有种吞玻璃的痛。
“你没在家?”施奥问。
“我还在…还在外面呢。”
电话那头很久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我听见脚步声,施奥说:“刚回来看到枣糕,买了点儿,明天再给你送来吧。”
我其实挺委屈的,听到这话又很想哭。被那个变态摆弄玩耍了一天,他真不是东西,做一次再换个地方,休息期间还给我喂水喂吃的。我没有时间观念,累得要命就昏睡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烂旅馆。后面感觉很奇怪,好像做了肛肠手术,总不能报案强奸吧,这也算半个你情我愿的。
“点点?”施奥见我不讲话,叫了我一声。
“嗯,好。”我忙回应。
我不要再在这里呆下去,我得回家。起身的时候不舒服,骨头肌肉扭得不行。走路的时候屁股间火辣酸痛,左眼角也疼,我想了想,可能是他的精液不小心进我眼睛里了。我对着厕所烂个角的镜子看半天,发现有血丝。
他不会有艾滋病吧。
我会不会视网膜脱落。
我没穿内裤,简单用水冲冲身体,蹒跚着下楼。
走之前我问前台小姐还记不记得我,记不记得送我来的人长什么样,她说那个人个子很高,戴眼镜。
“谁送你来的都不知道?”那姑娘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发出疑问,并很快动作要报警。
我敲敲脑袋说自己喝多了忘事,她才把手从座机上拿下来。
当我走出宾馆大门,看到周边景象,才意识到之前的一切都不算什么。这宾馆就在我租的公寓附近,差个街口。瞬间后背发凉,我把衣服使劲裹了裹才好受些。
我从没和那个人说过我住在哪里。
这时放在我裤口袋的手机震动,我拿出来看,是那串熟悉的号码:醒了?
衣服裹得再紧都救不了我,我开始全身颤抖,拼命环顾四周。这附近有步行街,将近凌晨仍有许多人,勾肩搭背的酒鬼,踩高跟等待接客的妓女,径直走进宾馆的小情侣…我得回去了。
真的,这个人第一次插进来都没有我跑步回家疼。
到楼下确定四周没人我才放慢步子,总是重复的单一疼痛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可恐怖的是后劲大的不得了。四楼,我觉得我爬楼梯爬的足有半小时。
家门口挂着什么东西,我走近看,是一袋枣糕。
在空气中散发着甜腻松软的香,枣子和黑糖,好像把我心角磕酥了,连带肚子也咕咕叫。我倚着墙壁缓蹲下来,这种姿势舒服些,然后开始吞吃枣糕。鬼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委屈,这么想哭,我把有关SS的所有都删除,打开通讯录,来回地翻,发现并没有任何我可以打电话哭诉的对象。
我觉得嘴巴里的枣糕变咸了。
晚上我身体睡着,思维却整夜明朗。
之后我在家躺了三四天,期间张心巧与施奥来看过我,都被我以各种理由搪塞回去。手机没电了,我不再充,让它躺在客厅茶几上,现在看它像定时炸弹,怕死人。
调整好心态,我预备明天就回满天星卖炒冰去,还要上晁鸣的课!偏要膈应他。
生意不太好,我端着下巴看旁边的李婶笑眯眯地端给同学蚵仔煎,有点羡慕。
“天气变冷了,小姜不考虑换个别的卖吗?”李婶向别的地方努嘴,“喏,那边卖手工雪糕的小伙子,到冬天就开始卖土耳其烤串咯。”
我不好意思地回答:“冬天我就不卖了,回老家。”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想过继续把之前的疯狂念头付诸实践——我已经有了底牌,虽然不是原先预想的录像,但这几张照片也足够让晁鸣身败名裂,我再随便一闹,演个被骗女人谈恋爱的同性恋抛弃的可怜人,这事情传到他妈妈耳朵里也只是时间问题。
晁鸣的软肋是他妈,我比谁都了解他。
但是晁鸣的从容不迫让我犹豫踟蹰,打蛇打七寸,我捏着他的七寸呀,他怎么还有力气翻上来咬我手腕呢。
我烦的不行,不知道下一步脚该踩在哪里。
张心巧来看我的时候与我说,这几天阿真总给她打电话抱怨,说病人太多,忙不过来。她自己也有小情绪,和在上城找的工作的老板不对头,想问问我什么时候回临城。言语间都能听出对我“不务正业”的不解和微忿。我决定等到炒冰彻底卖不出去的那天就回临城呆段日子,在这之前我要迫使自己想到解决晁鸣的对策。
有人在敲我面前的桌子。
“来杯提子的。”
我正要回:提子没了,放太久烂掉了,您换个味道吧。
“姜亮点。”
我抬起头,撞上他的眼睛。
“有时间吗,和你谈谈。”
从1994年夏到2000年秋,晁鸣第一次和我好好说话。我痴痴看着他,嘴里好像又咂摸出蹲在家门口吃枣糕的滋味,甜的、漾的,微微咸涩。
“没提子了。现在还剩半个西瓜,呃,四个芒果,香蕉…我看看坏了没…”我开始语无伦次。
“那就不要了。”晁鸣仍站在那里没走。
我有幻觉,视网膜上好似有血块压下来,也随心脏一齐律动。
“有时间吗?”
有。
“聋了?”
“我有时间。”我忙说。
晁鸣嘴角往上抬,有种不明显的笑意。但说实话,这笑很陌生,并不暖融融。
“你现在,”晁鸣顿了下,“还住在你爸家吗?”
“我租房子住,就在矿山大院那边,还有个菜市场。”我回答得很殷切。
“哦,想在什么地方谈。”
“看你。”
我紧张地搓手,晁鸣突如其来的讲道理与温柔把我打得措不及防,好像一把凌迟的刀子,一片片旋下我胸口的肉,直到露出里面被透明瓣膜包裹的鲜红心脏。他爱不释手地捧着,对我说真好看的同时毫不犹豫地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