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骨日(11)
喜欢一个优秀的人,好像我自己也变得优秀起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能想起来的就这么多了。那次我一夜无梦,干干净净地睡了一晚,还在醒来的时候收到一个小惊喜,我睁开眼,晃进晁鸣的视线里,他正在看我。
“我才发现你眼睫毛这么长。”他说,声线还缝着早晨的沙哑。我刚要回他,他又补了句我最不喜欢听的:“比高美妮的长。”
除了后一句,前一句真的很暧昧。我用被子捂着嘴,“她涂睫毛膏就比我长了。”
晁鸣不再看我,平躺过来。
“晁鸣,”我说,“昨天是不是你第一次约会啊?”
“算是高中第一次吧。”晁鸣回答。
我咬了咬嘴唇,身体不由自主往晁鸣那边靠,然后问出昨日我想了大半天的问题:“你和高美妮干啥啦?”
“姜同学讨经验呢?”
“是啊,向您学习,以后跟刘好出来也知道做什么。”
晁鸣冷笑一声,“刘好应该不会骗你说有要紧事,结果到了告诉你要陪她做头发,然后顺便再去看一场音乐剧。”
“这不挺好的吗…”
“好个屁,”晁鸣突然伸手揪我的头发,“你干嘛总往被子里钻?”
“早上起来有口臭。”我如实回答。如果以后我和晁鸣生活在一起,我早上起来绝不会让他亲我,我会去刷牙,然后香喷喷地去亲他。
“唉,点点——”晁鸣的语气开始变怪。
“咋啦。”
“本来我生日是年后,但因为这次我妈不在家,我打算提前弄。”
“啊?”
“后天,大地滚轴,我十七岁生日。”
我在上城的短短三年,所有值得回忆的经历和所有逾越平凡生活的举动,都是晁鸣送给我的。以至于“晁鸣”这两个字和他教给我的游戏、带我去的地方紧紧钉在一起。
《大地滚轴》是上城最有名的迪厅,十二月三十日那天傍晚,晁挥开车送我和晁鸣到那里。
“你哥真好,还 ‘包庇 ’你。”我下了车后在晁鸣耳边悄悄说。
“我当他僚机的次数也不少。”晁鸣说。
虽然在学校我和晁鸣的关系很铁,可他学校外的朋友我一个也不认识。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朋友们,当时我才明白,原来这么半年来,我只了解到晁鸣的三分之一。
不像学生,又谈不上是混混。穿着光鲜,叼着烟站在迪厅门口,最让我吃惊的是有好几个在腰上别着移动电话,要知道一台大哥大能买一套两居室。他们有种独特的压迫感,我感到怯,这比晁鸣拽多了,一个个都是天王老子。我瞬间觉得晁鸣很牛逼,找这么一群人给他过生日。
我跟在晁鸣身后,目光都不敢乱飘。晁鸣是他们中个子最高的,还有个男生比他矮一点,我注意到他,他唯一没搂女孩子。
“鸣哥来了!”不知道是谁起的头,那群人喊起来。
天,晁鸣还是他们的哥。
晁鸣把我从他身后拉过来,手臂自然而然地搭上我的肩膀,对着大家介绍我:“这是我学校的好朋友,姜亮点。”
我僵硬地摆手。
“一中的,好学生啊,”那个只比晁鸣低一点的男生说,“你好姜同学,我是施奥,晁鸣死党。”
“你别听他们喊我哥,都比我大。”晁鸣小声对我说。
“奥哥。”我喊施奥。
施奥笑了一下,把话头转给晁鸣:“晁鸣你女朋友呢,赶紧赶紧带出来开眼。”
“就是,嫂子呢?”旁边又有人起哄。
这种声音我听过太多遍,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晁鸣和高美妮就是被起哄起到一起的。
这时候晁鸣的呼机响了,他看眼说:“她来了。”
高美妮那天穿得很漂亮,漂亮得过头。可能是趁着寒假,她弄了一头栗色的小卷发,还穿着棕红的吊带裙和白西装外套,但美是要代价的,她和晁鸣朋友打招呼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
我问过晁鸣高美妮来不来,也做好了准备,可在她因被称为“嫂子”而笑开花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堵得慌。
人多,晁鸣订的是包厢,我们进去的时候,桌上地上都是摆得稀奇古怪的酒。晁鸣坐主位,我和高美妮分别坐在他的左右,而我旁边还坐着施奥。
“没蛋糕。”我拽了下晁鸣的袖子。
“乖,你来迪厅吃蛋糕?”晁鸣笑。
“是你十七岁生日!”
“给个幌子罢了,都是出来玩。”
晁鸣说的满不在乎,也对,毕竟不是他真正的生日,即便真是他的生日又怎样,人生还有二十七、三十七、一百零七…晁鸣才不稀罕。
可我稀罕,这是我和他过的第一个生日,昨天我甚至用我从初中就开始攒的钱给他买了一支钢笔。
我看着他们举杯,听着他们说“祝鸣哥生日快乐”,看着晁鸣和高美妮喝交杯酒,听着高美妮说“祝阿鸣生日快乐”。
趁晁鸣不注意,我用手里的杯子去轻碰晁鸣放在桌上的杯子,“叮”,我等他真正的十七岁,等到只有我对他说生日快乐的十七岁。
外面天黑得重。
我因为一个叫做“数马”的游戏被灌了足足七杯白啤相掺的酒。
“Let me hear you say, yeah!”
我就和所有人一起大喊:“Yeah!”
他们挤在舞池里,跟着节奏疯狂甩头,有热吻的、打擦边球的男男女女,我的大脑被酒精吃了,学着他们快乐。晁鸣和高美妮抱在一起,高美妮终于如愿以偿穿着那件紧身收腰的棕红短裙,她原本膨胀的发型被汗水弄扁了,变得像个鬼。在摇头,手在乱摸,也需要碰碰嘴唇,说些情侣之间的骚话。
我四周挨满了人,随着身体律动,衣服被掀起,能感受到那些摩擦我后背肌肤的潮湿布料。有一种很强烈的安全感,我在人群里,是他们的一员,是一只在夜里摇首摆尾、疯狂的兔子;所有人都没有距离,我可以借着不经意把嘴唇蹭过男人的喉结,可以光明正大地看晁鸣和高美妮,然后把嫉妒展现得淋漓极致。
没人会发现一个小心眼的同性恋。
“No no limits, we’ll reach for the sky!
No valley too deep, no maintain too high.
No no limits, won’t give up the fight.
We do what we want and we do it with pride.”
我大声唱着这首歌,突然感到腰上多了一双手。
扭头,是施奥。
歌曲《No Limit》
第13章 【2000】06
【2000】
我做冰越来越顺手,虽然罗宵子要了很多杯,可真做起来也挺快的。
“你把做好的先拿去,一会儿再化了。”我对罗宵子说。
罗宵子招呼那群人来帮她拿,她靠在炒冰车的铁杆上抽烟,我注意到她的烟,白烟盒,左边有一小块宝蓝色的矩形。
“抽的什么?”我问她。
罗宵子拿出烟盒看了眼,把上面的名字和标志展示给我看:“KENT,肯特。”
我笑了一下,“没抽过。”
“老板也抽烟?”
“高中的时候抽。”
“没想到您还是不良少年呀,”罗宵子递了根“肯特”给我,“这烟,瘾小味儿还好,可以尝尝。”
我没拒绝,接过烟一边翻炒冰沙一边看,“KENT”。
“以前我抽芒果,我男朋友不喜欢那味儿就给我推荐这个,很香,有种饱满的可可坚果味。”
“回来我试试。”
“您都不知道他多肉麻,”罗宵子上身倾向我,眼尾嘴角都是藏不住的笑,“他说,KENT——Kiss your Eyes Not your Tears,吻你的眼睛而不是你的泪水。”
罗宵子的指尖掐着烟屁股,那上面有她盖的红唇印。
我给最后的四杯西瓜上撒花生葡萄干,把它们推给那位陷入美妙恋爱中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