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你的破镜重圆(11)
一顿饭下来,章焕仁食不知味,呆愣愣地坐在那里。
父母喋喋不休的话在耳边嗡嗡响着,他也只是随口答应。
他父亲敲着碗筷说:“嘿,你这小子有没有在认真听啊!”
“啊?”
“我说,下次把宋真带来,他上回跟我说他朋友老家那儿有上好的龙井,配着我们家新买的茶具喝,味道非常鲜美。你提醒他下回来的时候不要忘记带上,我要跟他好好品茶,反正你小子那张破嘴也吃不出什么好赖。”
章母在旁边打趣丈夫:“你这老头子怎么总想着让晚辈带东西给你。”
“什么叫总啊,那宋真是答应我了呀,我下次下棋的时候让着点他不就好了。”
父母的话传到章焕仁耳里,如同无数根细针,钉扎在他的心窝。
他很想大喊一声“宋真已经不会再来了!”,但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又回到了空荡荡的家,头些天,他一身子扎进外面欢闹的世界,鲜少回来,要么是在小梦那儿,要么是在哪个场所里花天酒地。
他潜意识里也是拒绝和害怕回来,他害怕回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家,这里的每一处角落都有着宋真的影子。
现在他才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这个家冰冰冷的寒意。
这里没有宋真煲汤充盈着满屋子的香味,这里没有宋真养在阳台一排的绿色植物,这里没有深夜里始终为他点亮的一盏灯。
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宋真了。
他原本以为宋真在这里是可有可无的,但六年的时间,宋真早已根植在了这屋子里的每一寸空气里,现在宋真走了,章焕仁却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抽筋剥骨的疼。
他晚上做了个梦,他梦见第二天醒来,打开卧室门,房子的归置又恢复了从前的温馨充实。
在梦里的他根本无心辨认这一点异象。
宋真围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早晨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染上朦胧又美好的晕圈,他双手套着棉布手套,捧着一大碗热腾腾冒着白气的海鲜粥。
章焕仁紧张地咽了几下口水:“宋真,你回来啦。”
宋真把粥放到桌上:“你说什么糊涂话,我不回这儿我还能去哪儿?”
章焕仁颠颠儿地走过去:“对对,这是你家,你就该回这儿。”
他坐下来,抓着大碗对着海鲜粥急不可耐地往嘴里吞。
宋真单手捧着脸说:“你急什么,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章焕仁口齿不清地说:“不,会来抢的,会有人跟我抢的。”
宋真只是在笑,章焕仁也不吃了,他用手背仓促地擦了下嘴,拉过宋真的手问:“那你还会走么?”
宋真摇摇头。
章焕仁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是落地了:“你别走,我不会干蠢事让你生气了,我会听你的话,我不混账了,你不要走。”
宋真看着他只是安静地笑,章焕仁也跟着傻傻笑了起来。
黑暗中,章焕仁睁开眼睛,嘴角还凝固着笑容,耳畔却是流了一片湿淋淋的泪水。
——不敢承认罢了,他早就后悔了。
第21章
周日早晨,陆驿远如期开车到宋真宿舍楼下等他。
宋真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带着陆驿远回来,全家好正式感谢他一番。
宋真临走前拿喷雾给仙人球喷了几下水,就出门了。
陆驿远一改常态,不再西装革履,而是穿着一身休闲,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不少,削去了不近人情的尖锐气质。
宋真一上车,他就附过身贴心地为他系安全带。
仿佛是故意的,他系的动作很慢,饶有兴趣地近距离盯着宋真的脸。常年室内的缘故,宋真的皮肤白且通透,好像是一块等着上色的上好白瓷,橙红的暖阳拂在他脸上,是他看上去气色很好。宋真眼皮很薄,双眼皮也是浅浅的折叠勾勒,不着痕迹般的清雅淡丽。
仔细看还能看到脸上的绒毛,陆驿远坏心眼地吹了一下,好似对着一朵蒲公英。
宋真抿着嘴,不自在地扭过头,身子往后退,可已退无可退。
他觉得陆驿远始终怀着看他洋相的不安好心,更可恨的是,宋真看不透他的心。
还好陆驿远系好了安全带,带着抹笑意及时退回到了他的位置。
他今天出门特意从车库开了辆骚包的兰博基尼出来。
他望着后视镜倒车,一边说:“我看了你送的礼物,一条土到掉渣的围巾,宋老师你直男审美啊,既没含金量又毫无诚意,当然如果是你亲手织的,那就另当别论。”
宋真抓着安全带说:“学校的小商店里买的,秋天过了便是冬,正好可以拿来围。”
陆驿远车倒到一半,盯着宋真:“你就拿三块钱的路边摊来打发我?”
宋真沉默表示默认。
他成功倒出去了,他手指敲击着方向盘,像在打商量:“这礼物我拒收,总之你还欠着我一份礼物。”
“我是不是要去买些东西?”陆驿远问。
“是我们家欠了你的大恩大德,哪有你登门提礼的道理。”
“我是上门女婿,应有的礼节不能少。”
“到了我家,在我爸妈面前不要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什么,说我是你男朋友?可这是事实。”陆驿远笑了。
宋真投过去一记眼刀。
“好,行,我不说。怎么?你还对阿仁旧情难忘?跟我在一起,我可不允许我的人还朝三暮四着其他男人。”
“没有,我和他在一起六年,我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和我父母说。”
“啧,磨磨唧唧。”
镇上的房子都是独门独户,每栋房子前还会开辟出一个小院子。
宋母热情地迎着陆驿远,使唤宋父:“孩子他爹,快去把冰箱里冻着的啤酒拿出来。”
自然是一桌的好酒好菜招待,逢年过节就这待遇。
宋真暗想母亲肯定是起了个大早,赶去隔壁邻海的镇上买了最新鲜的食材。
宋母擦擦手坐下:“也没什么好东西,小陆你可别笑话。”
“伯母您太客气。”陆驿远夹了只虾来吃,啧啧称赞好味道。
宋父为他满上一杯啤酒:“来,我们这儿的风俗,冰啤配着醉花生。”
宋母犹豫了会儿说:“小陆,上回的事多亏你帮忙,我们也没什么好回报的,这……”
她说着有些羞赧。
陆驿远忙说:“伯母您可别了,我就是随手一帮,警局刚好有我认识的朋友罢了,您再提这事可真是要折煞我。”
宋母也就作罢,她转头抱怨宋真:“你这孩子也是,交了朋友也不跟我们说,早该请人来我们家吃饭了。”
宋真无语母亲这话说得毫无水平和逻辑,他交了朋友为什么要同家里人报备,如果每个朋友都要带回家吃饭,那家中可以日日开张招待人了。
他的父母虽是高中老师,除去这一层身份,他们更是事事为儿操心操劳的父母,也是同这世上无数普通劳动者一样,计较着一分一厘,追求着小恩小惠。
世上生存,难免沾染一身市井之气。
宋母接着问:“那小陆你是什么工作的?我们宋真只会死读书,也只能捞一个大学老师当当。”她面上是责备,实际言语中却透露着对儿子满满的自豪。
陆驿远咬着脆生生的花生:“没什么大本事,就管理着一个小公司。”
宋母应声,心下却了然,陆驿远一身的低调奢华,停在院子里的名车,能挥之即来的局子里人,恐怕不仅仅是小公司那么简单了。
她接着说:“我们宋真一根筋得很,不懂世故人情,在这方面,还是希望你们做朋友的多帮帮他。”
宋父咳嗽了声,示意妻子话说得太多了。
“那是当然。”陆驿远不以为然,“我是宋真男朋友,自然会事事帮衬他。”
这一句如同炸弹,被他这么飘飘然地扔出来,炸得二老瞠目结舌,宋真在桌底下使劲踹陆驿远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