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你的破镜重圆(10)
要知道宋真跟着他的那几年里,从来没有主动索要过什么东西,家里大部分的大件小件的还都是宋真买来置办的。章焕仁是个追求浪漫的人,他会在各种节日准备礼物给宋真,有时候是衣服,有时候是饰物,宋真每次都会抱怨他乱花钱,然后背地里把礼物收得好好的藏起来。
他记得有一次,大概是情人节,他送了宋真一个很别致的胸针,宋真果不其然埋怨他送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以宋真的工作性质,他根本没有机会把这昂贵的胸针戴出去,简直毫无一席用武之地。但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宋真却抓着胸针不放手,放在灯光下三百六十度欣赏观看,临了睡前,他又把胸针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盒子放在他枕头边上。章焕仁嘲笑他,这东西又不会插翅而飞,何必如此谨慎。宋真拍拍盒子,笑着说“好了,睡吧。”
最后他也的确没戴过几次,仅有的几次还是陪他回章家看父母的时候。
如今和小梦一比,立见高下。
到了会所,里面已然热闹非凡,一条条的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食物,穿着燕尾服的服务员端着酒架穿梭其中。
章焕仁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宋真,他当下第一反应就是甩开了小梦挂在他手臂上的手,他有种做贼心虚的冷汗涔涔感。
宋真大概是上完课赶过来的,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一丝不苟地扎进长裤里,他的一排衬衫纽扣总是要扣到最上面一颗。他此时一个人,好像和这喧闹的氛围隔离开来,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坐姿挺直,专心吃着手里的小蛋糕。
章焕仁疑惑宋真怎么会来,往年陆驿远的生日,宋真都是作为章焕仁的爱人身份来的。如今他们分手,宋真没有任何理由来这里,他从来不是个爱巴结人和往热闹处扎堆的人。
那么他来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想见自己,他是想作挽留么?
如果他哭着挽留了,那自己会同意重归就好破镜重圆么?
章焕仁不敢确定,他好不容易和宋真分了个干净,哪怕还习惯性地心存留恋,他章焕仁也不是个吃回头草的人。
心里虽是这样想,但他的脚步却很诚实地往宋真那里走去。小梦想跟上他,他却回头把小梦打发走:“自己去玩,别跟着我。”
宋真抬头看到了章焕仁,他疏离地笑了下:“好久不见。”
明明分手才不过几天,的确像是隔了千年万年,章焕仁说:“是,好久不见。”
他挨着宋真坐下来,宋真身上还是有着层若有若无的草木香,哪怕在这气味混杂的地方,草木香也能隐隐沁入心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用的沐浴露好闻的缘故。
章焕仁莫名很怀念又很想亲近这份味道。
他搓搓手侧过头对宋真说:“你怎么会来?”
“陆驿远邀请我的。”
陆驿远是个喜欢人多高调的人,章焕仁不足为奇,他看到宋真嘴角沾上了白色的奶油,他手痒痒很想为他擦去。
两人都没什么好讲了,章焕仁贴着宋真而坐,对方的温度隔着衣物传达过来,他忽然内心无比熨帖舒服。望着一大屋子人来人往的吵闹,章焕仁也觉得心里踏实又宁静。
“你来啦。”陆驿远走过来友好地拍拍章焕仁的手臂。
他走到宋真身边,用手亲密地揽着宋真的肩膀站起来。
章焕仁微微皱眉,他觉得眼前这一幕说不出的端倪刺眼。他也跟着站起来。
陆驿远笑着对章焕仁说:“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宋真。”
“什么?”章焕仁心里一阵诡异地发毛,面上却是不可置信地笑起来,“你别开玩笑了,愚人节早过了。”
陆驿远没有说话,他如同看着一个傻瓜,怜悯又好笑地看着章焕仁。然后他低下头理所当然地用指腹为宋真抹去嘴角的淡奶油。
宋真似乎头往外一撇,些微抗拒这亲昵的动作,但他终归没有挣脱开,他目光如井,望向章焕仁:“他说的没错,我们的确在一起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章焕仁内心如同被一记千斤重的棒槌狠狠一击,震动得他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他神色涣散,摇摇头只会重复这句话。
陆驿远笑着走开,他拿起一个麦克风,用手对着麦克风拍了几下,鼓动耳膜的震响让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他们一齐望向了声源处。
陆驿远昂着头,样子傲慢得很,麦克风把他的声音成倍成倍放大开来:“感谢大家肯赏脸来陆某的生日会,在这里我宣布要一个消息,老天可怜我,让我孤家寡人了这些年,终于找到了心爱之人。从今往后,拒绝一切倒贴,拒绝花花世界,欢迎大家督促我,万万不可引我入歧途,我很怕我老婆的。”说着他往宋真那边眨了个眼。
他的意思很明显,第一,他有爱人了,第二,他从此不会再游戏人间,要跟他们江湖再见。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哗然,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好奇这位大少爷的心上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忽然一记喝彩声不知从哪里响起,全场又跟着热烈欢呼起来,纷纷庆祝陆驿远的爱情。
章焕仁站在原地手脚冰凉,他僵动着眼珠子盯着宋真,想从这张熟悉的脸上盯出蛛丝马迹的漏洞出来,可宋真神情淡然,不卑不亢。
章焕仁僵硬着伸出手,想去拉住宋真的手,却被宋真一把甩开,宋真把手藏在身后,还往衣服上蹭了蹭,他眼神冷漠地看了眼章焕仁,然后掉头走远。
第20章
章焕仁在派对还没结束就回去了,他滴酒未沾,眼睛却是烧得可怕,双手握着车子的方向盘,青筋跳动。
坐在一旁的小梦不知道这位大爷受了什么刺激,他战战兢兢地缩在一团。
小梦抓着安全带,试探着问:“等会儿……等会儿还去我那儿么?”
章焕仁一个急刹停在路边,小梦被冲击地身子往前倾倒。
章焕仁冲他咆哮:“滚!给我滚下去!”
小梦简直吓得屁股尿流,急忙开门下车。
章焕仁一脚踹开家门,房子里每一处都仿佛咧开了一张张轻蔑讽刺的笑。
章焕仁内心郁火熊熊,他踹飞了玻璃茶几,茶几当下就在一声脆响中碎得七零八落。
他反复在屋内踱步,身上笼罩着层浓浓的黑雾,他走进卧室,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大熊玩偶,他抓起大熊的脖子就把它往地上砸,无辜的大熊在角落扭曲着身子,歪着脖子。
章焕仁坐在床上直喘了好几口气,他又走到大熊跟前,把它拽起来,拍拍它身上的灰尘,轻柔柔地放置在床上。
这毕竟是宋真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了,这是他和宋真之前残留的唯一联系和痕迹。
第二天是周六,章焕仁例行是要回家去吃顿饭。
他拾掇了下自己,使自己看起来稍稍精神抖擞些,萎靡不振的样子总是要挨到他父亲的批评。
驱车到家,他的父亲在家门口背着手,逗笼子里的鸟。
看到章焕仁只身一人,他投过去好奇的眼神。
以往的周六,章焕仁都是要带着宋真回家吃饭的,章焕仁既可以修补亲子关系,又可以让父母试着接受宋真。
章父果然问了:“宋真呢?”
章焕仁莫名不敢说出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实,他搪塞:“他学校里事忙。”
章父不置可否。
进了屋,章焕仁瞥眼就看到了父亲已经早早地把木头棋桌搬了出来,放在向阳处,桌上平整地铺了层棋纸,棋篓里装着一颗颗的棋子。
旁边又放着一套讲究的茶具,茶壶茶杯茶勺一应居全。
一副万事俱备,只等知音人的架势。
宋真不会来了,章焕仁心里发酸,他望着那处,意有所指,哑着声音说:“爸,你不是不喜欢宋真么?”
他父亲用鼻腔重重哼了声:“我不喜欢有什么用,你不是要爱得死去活来的。我这把岁数了,正好缺个棋友,那个宋真下棋下得不错。”
他的母亲端着菜出来:“你听你爸瞎掰扯,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早不怨宋真了,老头子还跟我夸这孩子心眼实,为人踏实呢,早上起来就念着要跟宋真切磋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