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真军(241)
张媛同丈夫大眼对小眼,小声问他:“不会是施时吧?”他们都知道施时的性向。
凌宗夫从书架上拿下那张《无色天2》,用手指头点了点封面上一脸凶狠的沈戈,淡定地说道:“是这小子吧。”
凌笳乐不经诈,一问就全招了,整个出柜过程不足两分钟。收到他消息的沈戈还没跑进车库就收到第二条消息:“我爸妈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后面跟了个欢天喜地表情包。
尽管凌笳乐的父母这样开明,沈戈认为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遍。他把自己对凌笳乐的喜爱、欣赏和理解、当下的努力方向,以及对两人未来的规划都在心里整理了一遍,打好腹稿,想证明自己是个可靠的人,好让两位老人放心。
“我和笳乐——”
张媛揶揄他:“之前还叫乐乐呢。”
“我对乐乐——”
凌宗夫说:“他都跟我们说了,我们自己也看得到,他最困难的时候是你陪着他,他退出那个圈子以后你也没有因此疏远他,我们就知道你是个真诚的人,和乐乐以前带回家的那些朋友不一样。”
“叔叔阿姨,我以后一定能——”
“叔叔阿姨知道你是个勤学苦干的好孩子,但你还年轻,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尤其你的工作性质,一定要有松有弛才能保证创作活力……”转头又说凌笳乐:“你看看小沈,比你还小好几岁呢,已经对人生这么有规划了。乐乐,你也不能这么懒散下去了,老在家里闲着可不好。你之前说想要继续跳舞,那妈妈认为你现在就得去找舞团了,一开始跳群舞、当配角又怎么样呢?你也得承认你现在基本功还没那么扎实吧……”
凌笳乐本来一直乐呵呵的,听到这里就不由耷拉下眼角,好不容易等张媛停口,嘟囔了一句:“妈,你怎么也会捧一个踩一个啊……”
说到跳舞张媛不自觉地严肃起来,严厉道:“乐乐,跳舞是孤独的,但不意味着就可以闭门造车……”
这里本没有沈戈插嘴的份儿,可他已经忍耐了半天,实在按捺不住了,有些失礼地打断张媛的话:“阿姨,乐乐不是一直闲在家里……”
说来也奇怪,他说话就比凌笳乐说话要管用,张媛没有打断他,然后就知道凌笳乐平时除了练舞,也一直坚持每日的台词练习,还由沈戈牵线在学校里找了一位老师指导他表演。
张媛有些惊讶,问凌笳乐:“你怎么没和妈妈说呀?”
凌笳乐就撇嘴。
凌宗夫问他:“那你到底是想跳舞还是演戏?你要是继续演戏的话,是不是又得进那个圈子。”
沈戈就忙说:“叔叔,演戏不一定非得进娱乐圈的,也可以只安心拍戏,不弄那些炒作的东西。”
“那你得想好自己究竟是想跳舞还是想演戏,想精通一样东西,就得专注、钻研,不能三心二意……”
凌宗夫这么说着,张媛就已经感到失落了,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儿子。她还是希望凌笳乐能继续跳舞,哪怕跳不上大舞台、跳不了主角也没关系。
凌笳乐用眼角瞟沈戈,沈戈忙对凌宗夫和张媛说道:“其实跳舞和表演并不冲突,现在有很多多元化的表现方式,比如视觉话剧、或者歌舞类影视剧……当然这些在我们国内还处于实验阶段,但是实验阶段也有优点,乐乐可以和整个行业一起探索方向,我相信他有这种灵气……”
如此一来,凌家父母才真正满意了,凌笳乐偷偷冲沈戈竖了个大拇哥。
在凌笳乐父母那里出柜如此容易,让沈戈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只是偶尔他也会感到些惆怅,望着空气发起呆。
凌笳乐或许是情商不够的,不会看眼色、听不出别人的弦外之音、说不出那些漂亮的场面话,但他很轻易就能看懂沈戈的心事。
他对沈戈说:“爷爷奶奶挺喜欢我的,看咱俩一打电话就打那么久也不说什么,也不催你,还老给我做好吃的让你带给我,我就觉得,已经很好了。”
沈戈心生感激,同时感到些愧疚。他必须得承认自己心底的怯懦,有张松和王序的前车之鉴,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冒险。
他对凌笳乐说:“如果爷爷奶奶催我相亲——”
视频那头的凌笳乐“噗嗤”笑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相亲”这个词,还是从沈戈嘴里说出来的,就觉得特别搞笑。被他这么一打岔,这个沉重的话题就暂告一段落了。
这一年沈戈过生日的时候凌笳乐又去他家了。他觉得自己最近应该算是过气了,和沈戈见面次数越来越多。
他终于又吃到刚出锅的热乎乎的新鲜烧麦,还让沈戈手把手地带着做了个硬菜,把他给高兴坏了,吃饭时甚至破了戒,和沈戈一起陪爷爷喝了几小口米酒。
老人家吃得少,很早就停了筷子。奶奶依然很要强,坚持把自己和老伴儿的碗筷洗了,然后从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红绒布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对足金耳坠,造型是中式的,相当精美,分量也很足。
沈戈和凌笳乐本是有说有笑的吃着饭,见状都有些挂不住笑了,尤其是沈戈,他知道这是什么。
奶奶耳背的年头有些久了,说话都有些含糊起来,把装着耳坠的绒布盒子推到沈戈面前:“成成把这个收好。”
沈戈笑得有些假,“奶奶,我要这个干什么呀?”
奶奶指指耳朵,又摆摆手,将绒布盒子推得更近了。
爷爷说:“听你奶奶的。”
奶奶以前是地主家的小姐,耳坠是出嫁时戴过的,也是唯一一件逃过岁月洗礼的物什。沈戈的爸爸结婚时,奶奶将这对耳坠送给沈戈的妈妈,后来沈戈的妈妈走了,这对耳坠又回到奶奶手里。
沈戈有些着急地看了凌笳乐一眼,将盒子又推了回去,提高些音量:“奶奶我还不着急结婚呢,现在人结婚都晚!”
奶奶抬手捏了捏凌笳乐的耳唇,“乐乐不是有耳洞吗?”
又过了两个月,凌笳乐要搬家了。
沈戈楼里有一户空出来了,他立刻抢占上。这套房子比凌笳乐目前住的这套少一个房间,也没有厨房,但是客厅大,他们依旧可以将客厅改成练习室;之前家里的那套家庭影院照搬过来,放进主卧,这样沈戈以后看电影也舒服了。
凌笳乐注重隐私,沈戈就从中城内部找的工人帮凌笳乐搬家,大件小件都搬得差不多了,还剩最后一张床,要搬进沈戈的卧室,把沈戈现在那张没那么舒服的床替换下来。
床搬走后,露出以前床底下的灰尘和几张纸,凌笳乐眼疾手快地捡起来不给沈戈看。
沈戈向他伸手,凌笳乐扭扭捏捏:“都是以前的了……”他那会儿什么都干不好,想往床头粘几张纸都粘不牢,顺着床头和墙壁之间的缝隙掉到床下摸不出来。
沈戈拿过来看了两眼,那上面都是骂人的话,凌笳乐这才想到自己好像还没和他说过这事呢,怕他以为是自己在分手那会儿偷偷骂他,忙说:“是我在网上——”
沈戈已经将他抱进怀里了,抱得非常紧。
他们把这几张纸随便撕了几下,扔到门口收集垃圾的纸箱里,沈戈问凌笳乐:“要不要再怀念一下?”这是凌笳乐出道以后住得最久的一个地方。
凌笳乐催他:“赶紧去那边,我得看着他们装床,装不好会晃的!”
沈戈想到什么有意思的,笑道:“也不怕,我爷爷奶奶耳背,那边隔音也挺好的,邻居也听不到。”
两人就这样说笑着,走出了这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