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语冰(65)
“是郭飞燕做的吗?”郁小龙问。
“没有证据。”夏琮坐起身,走去吧台那,开了瓶酒,“那时候探头普及不及现在,肇事的人逃了,现场没有目击证人,警察调查了一段时间,没有收获,我爷爷不死心,专门找了国外的痕迹鉴定专家,他们来看过现场,根据当时的行车轨迹和路损程度,推测大概率是人为,但也不排除醉驾的可能,等于还是没有结论。”夏琮说到这里停下,递了杯酒给他,“为什么是郭飞燕,你不怀疑夏舟复吗,或者说他们俩一起?”
郁小龙想说虎毒不食子,但他也知道,放在夏琮这样的处境下也许并不能成立,他猜郭飞燕,是因为夏议也在,夏舟复再昏庸不至于连他一起不考虑。
看着递到眼下的杯子,郁小龙伸手要接,夏琮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个弯又收了回去,这一来一回跟逗他似的,没等郁小龙怎么样,他自己先笑了。
夏琮开了床头的灯,房间里终于有了光亮,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高楼林立灯火如星,漆黑的眼眸里倒影出远处的天景,“确实不可能是他,他软弱无能了半辈子,做不出这样的决定。”
“虽然担不起大任,可他毕竟是我爷爷唯一的孩子,兴明早晚有一天会交到他手里,而郭飞燕这个女人,野心勃勃,手段了得,我爷爷势必要防着她,所以我和夏议一成年,他就把兴明一部分股权给了我们,这一点上他一视同仁,我和夏议拿到的一样,并且夏议大学毕业后,他力排众议,扶他在兴明立稳了足。”
“郭飞燕有孩子吗?”
“有,一儿一女,所以她很不满。”
“她做事风格激进,我爷爷偏于保守,不过她确实有这个能力,又善于笼络人心,这十几年根植,兴明上下她的势力不少,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爷爷年纪大了,凭一己之力撑到现在,这几年身体亏损愈发严重,上次他病重,你知道他跟我和夏议说什么吗?”
“他说他还不能走,因为眼下局面,还没办法保我们两个周全。”
郁小龙听到这里,心下陡然一凉,夏琮说这是家丑,可这已远非家丑这么简单,他想到夏议那条空荡荡的腿,不禁汗毛倒竖。
夏琮却在这时候突然笑了,“又在胡思乱想了?法治社会,杀一个人这么容易的吗,她要是能动手早动了,何必等到现在。”
他一扫先前的阴霾,眼底闪着戏谑,“看来小龙哥很担心我啊。”
郁小龙愣了片刻,只一眨眼,便再难见他神色里的认真,那个柔声细语楚楚可怜地向自己示弱寻求安抚的人,似乎只是他上一秒的幻觉。
他想到自己就是因为他时常这样反复无常,才会被像个傻逼一样骗得团团转,顿时有些恼怒。
他开始怀疑,夏琮前面说了这么多,是不是为了掩盖另一段他不愿意坦白的事实,他重新把话挑开,“那顾居然呢,你说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啊。”夏琮靠着幕墙,回身抿了口酒,“他爷爷跟我爷爷是故交,兴明董事会里现在还有他爸一席,我们俩小时候就认识,我确实喜欢过他。”
“你们在一起过?”郁小龙心口有些闷痛,喜欢这两个字,至少夏琮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承认过。
“高中毕业之后吧,在一起了两年,来这里之前分的,那对戒指确实是他送我的,我一直戴着,你还记得去年,有次我带你去吃饭,回来有人跟踪我们吗?”
“”郁小龙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又转向了这里,他回想当时的情景,那些人跟得很隐蔽,换个人可能不一定发觉得了。
“很专业是不是?”夏琮说:“那不是你那什么杆的人,是郭飞燕派来的。”
“她一直在跟踪你?”
“是啊,她怕我嘛。”夏琮笑。
他坐过来,在郁小龙额头上摸了一把,果然一手的汗,不禁轻声责怪,“热怎么不说。”
他知道郁小龙一向怕热,此时房间里又闷,夏琮去把空调开了,回来给他倒了杯冰水。
“顾居然这个人,外表看着温润清冷,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其实内心占有欲很强,他不喜欢我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夏议身上,不喜欢我事事以夏议为先。”
“我不知道顾家是什么时候倒向郭飞燕那一边的,但他知道,他没告诉我,那一次夏议被他们整得很惨,我爷爷差点保不住他,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一病伤及根骨,在医院躺了很久。”
夏琮手指沿着杯口细细转了一圈,指尖与玻璃敲击,发出细微的声响,“我可以容忍他平时跟我闹脾气使性子,就当是情趣了,可如果触及底线,在原则问题上耍心机,你觉得我会原谅他吗?”
“那你为什么还戴着?”郁小龙想不通,是因为还有情吗?
“你说为什么?”夏琮眼皮轻抬,看着他反问。
郁小龙想到他刚才说的,郭飞燕派了人跟踪他,而他一直都知道,“你故意让他误会。”
“我还愿意这样吊着他,他应该感到荣幸才对,说明他对我还有用处,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被你弄丢了。”他嘴上说着可惜,却听不出有任何遗憾之意,“他这次故意跑来刺激你,现在看也未必全是坏事。”
“至少证明了一点,就算没有戒指,他现在也深信不疑,觉得我对他有多旧情难忘。”他摇了摇头,嘴角一点难以察觉的带着怜悯的讥诮,“反而是我没想到,我越是对你不一样,他会越相信,心气过高的人就这点不好,想方设法也要给自己台阶下。”
“你想对他做什么?”郁小龙看着他,眼神复杂。
他不是夏琮,没办法对这么多年来他对夏议的愧疚感同身受,也无法知道被喜欢过的人背叛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所以他没资格评判他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他评价过这人深不可测,可当夏琮真的把这样功于心计的一面赤倮倮地展露给他看,他还是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想到自己,何德何能成为那个例外呢。
“我会对他做什么,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夏琮抚着他汗湿的额角,顷身过来,温和的带着点酒精味的气息洒在他脸上,“怎么样,我解释清楚了吗?”
郁小龙在他口勿过来时偏了下头,“那你会利用我吗?”
夏琮停下动作,“你有什么能让我利用的?”
“如果有呢?”郁小龙追问:“你对我越特别顾居然就越相信难道不算吗?”
“这哪里算,都说了我没想到。”夏琮似乎有些不高兴,他手从郁小龙脑后滑下去,在他脖子上警告似地捏了捏,“我不喜欢这样没有任何意义的假设。”
“但你不是非得骗我,对吗?”
郁小龙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不用一定跟我说他已经死了,意外,三年前,你在对我那样之后……给我施压,利用我的心理,这也不算吗?”
“记这么清楚。”夏琮嘴角带着笑,但那笑却没进眼睛里,他看着他,“那回到刚才的问题,你是因为仅仅对那枚戒指有愧,才跟我在一起的吗?”
“……”
“回答我。”
郁小龙回答不了。
夏琮很满意他此时的沉默,他将人推倒申下,重重咬上他的纯,“我承认,对你是耍了些手段,你太难追了,耗光了我所有的技巧和耐心。”
他贴着郁小龙展转口允吸,舌尖撬开他的纯齿,把一嘴的冰凉渡给了他,“可我还是那么想吻你。”
宋业早上从酒店的大床上醒来,第一时间看手机,代泽没给他发消息,倒是他琮哥,半夜给他发了好几条,清一色的截图,一看就是微博上的,内容大致为:
【在成年人的爱情礼仪里,没有爽快的答应就是拒绝。】
【好的恋爱永远不需要耗费精力百般猜测他到底喜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