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宜忌(26)
“他为什么刚好在这?”荀或反问。
阿C:“别生气别生气,喝酒喝酒。”
“就是刚好,我怎么知道,”赵胜睁眼说瞎话,“他态度很诚恳啊,想见你一面而已,荀或你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能说开还是说开吧,”方沛相劝,“人要少树敌,说不定以后他会给你捐医院呢?”
“不要,他进医院我能给他支气管拧断。”
“小孩子气了啊,”方沛无奈,“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荀或沉默些时,又灌了一口酒。
分明该说的都已说完,这盛游洲又要搞什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见他多一面。
赵胜在旁哀哀切切地恳求到心烦,荀或更疑心自己被利用。勉力维持着表面的和谐,说明天赶着回学校先走,但谁都看出其中不欢而散的意味。
赵胜只得在暗地里给盛游洲发了个痛哭的表情:他不肯,现在已经走了。
“盛游洲!”被他拦住电梯的那一秒荀或心态彻底炸了,“你他妈的烦不烦!”
盛游洲挤进狭小的电梯间,荀或立刻就要出去,被他钳掣着手腕拽回来。电梯下降的一分钟里荀或的心也跟着降至谷底:“我求求你放过我行吗!我真的——”
“我订婚了。”
盛游洲一句话堵住了荀或,他才发现他左手中指带着圈银戒。
“那可真是恭喜你。”
婚讯像支镇静剂,荀或不再致力挣扎盛游洲扣在他腕上的手,“也恭喜我。”
原是来彻底了断的。
可算解脱了。
安静些时后荀或又问:“但你根本不喜欢她吧?”
“我喜欢的人是你,”盛游洲盯着电梯门里荀或的倒影,“我再没有遇到过比你更天真烂漫的人,我喜欢的一直是你。”
情感丰沛固然是好但也容易致人共情,荀或只听了这一句就有些心软,他不去回应,转向其它话题:“你未婚妻知道吗?你……不喜欢她。”
电梯到了底层,盛游洲说知道。
荀或叹气:“盛游洲你谈过女朋友,你不一定是个纯同,你可能是个双,你试试喜欢她吧,对她好也对你自己好啊。”
中庭里两部电梯朝着商场前门,两部朝着后门,背对而立。
他们从前面出来,将要十二点已没有游人,盛游洲的声音在空旷之中异常清晰:“喜欢难道不是一辈子的事吗?”
“当然不是,人类本质三心二意,那什么柏拉图采花的故事你听过没有?你永远只会觉得下一个更好。”
“你对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们停在电梯门前,盛游洲还拉着荀或的手腕,但荀或忘记挣扎:“你说谁?”
“你说是谁?你就不能有点自觉别乱撩人吗?那个人可像头狼一样盯着你!”
“他没有!”荀或马上反驳,“而且你都订婚了,怎么还来管我和谁交际?!”
“所以我都订婚了,你为什么还不肯和我说真话?总得让我输得明白点吧?”
盛游洲的眼神隐忍,荀或被凝望得发怵,不觉脱口道:“我和他现在真没在一起。”
“……现在没在一起?”盛游洲握住他的手一下紧了,“意思是以后会在一起吗?”
荀或为一时出口的真话感到失措,立即弥补道:“就算在一起,也不可能一直走下去,和你说了,人类本质三心二意,盛游洲——”
盛游洲喜欢天真烂漫,那他就不能给他。
荀或调整了神情,拿出成年人对爱情的功利与淡漠:“我是直的,就算和男人,也不过是玩玩罢了,同性恋能走多远?还真的为他背叛全世界不要我家人吗?就算在一起,最后肯定得分手回家结婚生孩子,我可是我老荀家的独苗。”
“我以前是很天真,但你不能以为我会一直天真下去啊,人都是会变的。就像我以前的确对你有好感,可现在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你以为真有一生一世吗?那你可比我还天真。我的人生信条很简单,我这一刻开心就好,这一秒爱他下一秒爱另一个他,有什么所谓?反正我开心就好。”
盛游洲的眼神暗了暗,“荀或,”他沉声问,“你认真的?”
“我从来都没认真过,”荀或轻佻地笑了笑,“盛游洲,你和赵胜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把我支出来提醒我季玄是个同性恋?那你还真关心我。”
盛游洲默然不语。
“一楼,First Floor。”
机械女声自后面两部电梯传来,荀或眼角一瞥,没有留意。
“对你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荀或抱臂调笑,“那要不要在你步入婚姻坟墓之前打一炮?不用摘戒指,我就喜欢这种偷情的背德感。”
盛游洲极其不适,他让荀或别再装。荀或收起笑意:“哎呀,给你看穿了,我确实在装,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盛游洲,我谁都不爱,我只爱我自己。”
电梯按键的红光已因电梯门开而暗下,季玄在门前伫立不动,听着荀或的步音越来越远。
第25章 2月14日 忌误会
母亲是因为医疗事故身亡,来不及留遗言。
从零碎且模糊的记忆里,季玄记得她最清楚的一句话,是与父亲吵架后饮酒,哭着说她就不该从香港追到大马,原来他根本没想待她一生一世。
她平日不是个喜欢闹的人,那次因为什么大动肝火,季玄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自幼与母亲最亲,她死后唯一的情感输出便被堵塞。封闭多年又蹦出个小朋友,嬉笑玩闹着重新开闸,看季玄被禁锢多年的情感一朝得以释放像水流迸射,享受着对他心绪的掌控与牵引。
“打火机要不要?”
横竖千情万绪都只为他,季玄和自己说没关系,他开心就好,谁叫自己喜欢他。
“嗯。”
也并非一无所获,包饺子的时候,年夜饭的时候,他对着漫天烟火大喊季玄你要开心的时候。
“一共二十五。”
只是还是会失落,胸臆里充斥着庞大的空虚。用烟雾填满以后好受些许,四面八方挤压着一颗心,逼它跳动,维持些许存活意识。
吸烟没有技巧,只要别把自己呛到,季玄比赌牌更早学会,但戒得也很快。
糟糕的青春期。
他靠着路灯吞云吐雾,想起不久前也是在这条路上背着荀或回家。四下无人的街,寂静寒冷的夜,他问你想不想抱我?
不想了,以后都不会抱了。
来电铃声响动,惊扰了冬夜的死寂。头顶路灯忽然两下闪跳,世界忽明忽暗。
季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叼着烟接通了荀或的电话,他的质问劈耳就来:“你来接我怎么不和我说!”
“抱歉。”
其实季玄不是想给什么惊喜,他只是打算到了KTV门口再和荀或说,这样他就必须出来跟他回家。他不喜欢喝了酒的荀或在外面玩得太晚,而且明早要赶高铁。
不该这样限制他的私人活动,但荀或给他的希望太多,让他以为两人关系非比寻常,自己有这个资格。
“抱什么歉?你是不是迷路了?我都到家等了好久,还不见你回来!”
“我就快回去了。”抽完手上这根。
“……你出什么事了?”
在季玄沉默的时候他听到门开、门关、以及跑动声。
“我要进电梯了,没信号,你别挂我电话,”荀或的语气变得很急,“你在哪里?我这就来找你,你发个定位给我,或者说说周围有什么,我很快就——”
“不要来找我,可以吗?”
荀或先是懵,继而似有冰水兜头浇下凉到脚,他脸色煞白:“你说什么啊你?!”
季玄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腾出手去点了一根新烟。他尽力保持平静与礼貌,于是声线比平日更低沉更压抑:“小荀,让我一个人静会儿,我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