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我还在跳舞 上(34)

　　夏凯凯说：“看看有多少钱。”
　　余教练笑着，也没再深问，转口问道：“你知道国家集训队的事情吗？”
　　夏凯凯扬眉。
　　余教练说：“你应该知道的，省运会后，国家集训队就正式招生了，我们省里的冰舞队每年都有一个名额，能不能选上是一回事，但只要进了国家集训队，无论是眼界开阔还是个人信心的培养都是好事，而且一些教练技术和训练器材，也确实只有国家队那边才有，你要努力啊。”
　　努力什么？
　　努力出成绩。
　　怎么出成绩？
　　当然是比赛拿名次。
　　夏凯凯欣然笑着，说：“会的，我会努力的。”
　　余教练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吧，吃饭去。”
　　“嗯。”
　　宾馆为他们这些运动员准备的是自助式的早餐，开放最大的餐厅招待他们。另外较小的餐厅和包间则用于招待酒店的其他客人，接待散客和团队，并不冲突。
　　夏凯凯在餐厅里遇见了徐嘉忆，并没有提昨天比赛的事情，听来的消息是说徐嘉忆从一开始的第二名，在比赛结束后掉落在了第六名。
　　这个成绩很令人堪忧，省里都只能比出第六名的名次，参加全国比赛晋级的可能性非常地小。
　　徐嘉忆也不太有精神，闷声吃了个鸡蛋就吃不下了，见夏凯凯在看自己，便强颜欢笑：“凯哥，我娃娃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你拿奖牌呢。”
　　夏凯凯笑道：“别丢圣诞的，我喜欢小动物的，最好是毛茸茸的，可爱一点儿的。”
　　徐嘉忆夸张地笑：“凯哥，你也太少女心了。”
　　夏凯凯笑着夹了一筷子饵丝送进嘴里，这餐厅有他没吃过的食物，白白的，很有嚼劲，像面条一样用水煮过，口感爽滑，上面再浇上一勺番茄煎蛋卤子，非常的好吃。
　　徐嘉忆盯着夏凯凯看，然后说道：“你也会去国家集训队吗？”
　　夏凯凯看他。
　　徐嘉忆蹙了蹙眉，笑容又敛了去，垂眸盯着手里吃了一大半的鸡蛋看。
　　夏凯凯说：“正在考虑。”
　　徐嘉忆没理解夏凯凯所谓的考虑是什么意思，只是说道：“咱们省队每年都有一个冰舞组的集训名额，爨一一前年去过一次，郑智好像听说四五年前就去了，其他时候队里也没什么好人选干脆也就没安排人过去，我看啊，这次肯定是你们。国家集训队啊，谁不想去啊？肯定要去嘛！”
　　夏凯凯笑而不语，他真的是在考虑。
　　后来吃完饭离开的时候，徐嘉忆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地说：“等这个赛季结束，如果我真的不行，我就跟你一样跳冰舞去。”
　　夏凯凯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这次的比赛没搞了。
　　人一旦有了退路，就缺少动力。
　　但是及时止损，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夏凯凯没给自己留退路。
　　这次的比赛他一定要滑好。
　　冰舞的比赛在上午十点半以后。
　　夏凯凯和温健、李琴提前一个小时去了赛场。
　　他们从运动员专用通道进去，进去就是赛场准备区，正好遇见工作人员点名，就站在了队伍里。
　　身边全是小孩，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有着好奇，还有一点紧张。
　　大赛方安排人少的冰舞项目在短节目比赛的时候见缝插针，所以青少年组和成年组就分开了，等到了自由滑，大家又集中在一起。
　　冰舞比赛的人太少，所有的参赛组合都可以滑自由滑。
　　对于还需要努力晋级的其他项目选手，冰舞的冷清也算是个好事吧。
　　点名之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冰上还在进行双人滑的比赛，冰舞这边好多小选手换好了比赛服，就跑到通道口去看热闹。剩下的青年组和成年组的选手相对于沉稳更多，安静地在区域里进行各自的热身准备。
　　爨（cuan）一（yi）一（yi）就在夏凯凯身边，时不时的往他这边看一眼，直到和夏凯凯的视线对上，便笑道：“夏凯，昨天滑的很好啊。”
　　夏凯凯笑了一下：“你们滑的最好，排名第一呢。”
　　爨一一摆手：“昨天情绪真的很不错，挺饱满的，就是有些技术细节没处理好。”
　　夏凯凯笑。
　　爨一一再次开口，完全就是一副老前辈的姿态：“我看你们细节也有很多问题，但是表现力很棒，很有天赋，很有潜力啊。我看今年我们两个队伍打全国比赛应该算是一个双保险了，晋级的可能性很大。回头你们从国家集训队回来，长长见识，等全国比赛的时候没准还能在冠军组里闯一闯。”
　　所谓冠军组，就是进入自由滑的前六名，对于拿不到奖牌的人而言，能进冠军组比赛就已经是一种实力的证明。爨一一虽然话里话外的都以老前辈自居，但是显然心态很平衡，他期待夏凯凯滑出好的成绩，超过他也无所谓，省里的冰舞队弱势太久了，一群失败者早就看清楚了自己的“天花板”，因而在震惊之后，更容易接受后来者的超越。
　　爨一一说这些话是真心的，他期待夏凯凯从国家集训队回来，为省队征战全国的那一天。至于就那么留在国家队，嗯……嗯……嗯……好吧，这样就有点嫉妒了。
　　夏凯凯实在没想到，不过是一上午的时间，他竟然在三个人身上同样听见了“国家集训队”这个词。
　　非得要形容的话，大约就是当一个人的水平达到了一个层次之后，自然会接触那个层次的东西，他在短节目上出色的表现引人注目，自然也就让人联想到省运会后的国家集训队招募。
　　夏凯凯与爨一一聊了几句，目光一扫，就看见谷丰和周子琦就在自己的斜后方，沉着脸看着自己。视线对上，谷丰狼狈地转头，但让人意外的是，周子琦不但没有躲避，反而用一种灼热的目光看着自己，似乎期待，又仿佛欣喜，还有一丝娇怯。
　　“？”夏凯凯对周子琦的反应只觉得莫名其妙，如果没有记错，昨天的时候周子琦还在冷眼看着自己，一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模样。
　　当然。
　　也因为夏凯凯的注意力在其他地方，所以没有看见李琴眼里的期待，还有那种终于做出了某个艰难的决定后，轻松释然的表情。
　　“夏凯。”李琴笑着说，“今天好好滑啊。”
　　夏凯凯诧异，这不像李琴会说的话，但是见她脸上敞亮的笑容，便笑着点头：“好。”
　　李琴说：“我会努力的，拼尽全力。”
　　夏凯凯笑道：“一起努力。”
　　李琴抿嘴笑着看他，就像在目送亲人登上领奖台一样，隐含骄傲和欣慰，还有一丝不舍在眼底浮动。
　　……
　　双人滑的自由滑比赛如期在上午的10:20结束。
　　姜华的双人滑总分排在了成年组的第五名。
　　怎么说呢，一个不出意料的排名吧。
　　华国的双人滑一直都很强，出过好几对世界冠军选手，因此训练很系统，资源很科学，而且明星选手的号召力，也让双人滑更容易招到优秀的年轻苗子。
　　姜华能够在选训队拔尖，一是他提前半年就在做准备，二是他的上肢力量还不错，但这些优势出了选训队就不算什么了，省内排名第五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双人滑结束，就是少年冰舞组的比赛。
　　一共就五对小选手，摆着小胳膊小腿在冰上滑过，小心翼翼的僵硬模样看起来很可爱，尤其是他们进行一些旋转和托举动作的时候，成功了固然会收获热烈的掌声，就算失败了，观众们也会宽容的给与他们鼓励的掌声。
　　当然，也有动作失败，摔得特别狠，然后爬起来一边哭鼻子一边滑的孩子。
　　夏凯凯靠在看台下方的墙边笑，免不了地想，自己要是有了孩子，是让他滑冰舞，还是跳舞呢？
　　转眼，青年组也开始上场比赛了。
　　夏凯凯等七组成年组选手再次被叫在一起抽签，这一次李琴说什么都不抽了。夏凯凯上前抽签，抽到了1号签。
　　夏凯凯拿着签走到李琴身边说：“1号签啊。”
　　李琴笑得很敞亮：“很好啊。”
　　夏凯凯看她。
　　李琴说：“无论前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重要。”
　　夏凯凯笑了，他很喜欢这样的李琴，如果以后都是这种性格，他们一定合作愉快。
　　冰舞青年组的选手很少，抽完签后的夏凯凯就需要做准备。
　　他们迅速的换上衣服，然后背着冰刀鞋去了赛场的等待席，紧接着在赛场的边上，做了做最后的热身活动。先是单独一个人，然后是两个人，接着又是各自热身。
　　他们是第一组，而且因为前面有比赛的原因，他们没能上冰熟悉场地，所以他们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调整自己的状态。
　　夏凯凯备赛的很认真，也没发现此时赛场也有好几双眼睛看着他。
　　有心思复杂的倪白和她的一组队员，有已经将照相机高高举起就是一连串十连拍的记者小哥，当然还有坐在贵宾席上，探头看他的郑加一，以及坐在观众席上，打着石膏的脚踩着一对拐杖，垂眸去看的周悦珊。
　　……
　　周悦珊昨晚上说过要来看夏凯凯的的自由滑，所以吃过早晚后就和舍友一起打了一辆车过来，此刻舍友正指着夏凯凯的方向说：“看，夏凯凯，在那里。”
　　周悦珊的目光顺着舍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今天的夏凯凯穿着的比赛服很低调，一套黑色的衣裤，只有胸口一侧肩膀斜拉下来的三道银色线条作为点缀。反而是身边的李琴穿的非常的美好，白渐变黄色的裙子裁剪简洁大方，但是肩膀处的小蕾丝添加了一丝女性的柔美和可爱，裙摆处有些布条，大约能够看出来这是一种精灵般的风格设计。
　　周悦珊将目光从李琴的身上移开，只是去看夏凯凯，便惊讶的发现，夏凯凯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有了一些出入。她的记性不错，而且习惯看人先看气质再看脸，所以即便隔得远，她也能够发现夏凯凯的身体姿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绝大部分的人，弯腰驼背是常态，台前幕后两个样儿，没人注意的时候，垮的不得了，因而就算是再好看的人，缺了气质，也不会出色到哪儿去。
　　但夏凯凯这个人怎么说呢……他只是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丝一毫察觉到别人在观察自己而端起来的姿态，但是却很自然，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流畅，就觉得特别的有魅力。
　　就像是被高雅的文化和习惯从小熏陶长大的孩子，不惜代价的高水平教养下，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魅力。
　　周悦珊扬眉想。
　　上一次看见夏凯凯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在省队训练中心通往食堂的大路上，远远的看见夏凯走过来，还没等看清楚脸，对方的身影就消失了，像是刻意的躲避。记忆再往前拨动，除了表白的那天，基本夏凯凯的眼底都有一种尖锐又胆怯的颜色，过多的自尊心与无法与匹配的能力，在她眼前无法遁形的是一种类似于愤世嫉俗般的性格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