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我还在跳舞 上(22)
女记者从未被人这样可怕地看着,她的身体像是被冻住了,就连眼睛都动不了。
穆渊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四肢渐渐柔软的女记者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心脏不由自主跳得疯狂,她无法分辨其中的滋味,或许是恐惧,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翻译走到她的身边,对她友善地笑了一下,但是嘴里却说:“雷蒙德先生的心为一个人而沉寂,想让那颗心重新跳动起来的不仅仅只有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女记者却读懂了,她瞪着这个阴险的小白脸,咬住了下唇。
翻译笑了一下,转身离开,在最后一刻迈进了电梯。
外挂式的电梯从六楼缓缓下滑,将整个街景坐收眼底,转身眺望远方的男人露出英武伟岸的背影,就连那倒影中似有若无的一抹绿色,都让人心动。
翻译的心脏砰砰地跳着,痴迷地看着男人的背影,却看不见男人这一刻脸上呈现出色彩。
迷茫的。
又似乎很绝望。
痛苦的。
在努力地挣扎。
他站在高处,往脚下望去,却仿佛看见了西瓜从高空落在地上,“嘭”的一声,摔碎七零八落,红壤洒落在地面,殷红的汁液顺着砖面的纹路留进沟渠里,裹进下水道那肮脏恶臭的液体中,不断的沉沦翻滚。
抓着栏杆的手背猛地绷紧,青色的血管从皮下浮现,在那白皙的手背上画出一道道扭曲的纹路,顺着手臂一路蜿蜒上爬。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觉得呼吸都痛苦。
真想从这里跳下去。
就像那西瓜。
“嘭”的碎掉。
鲜血和脑浆,红与白混合在一起,一定别样的美艳。
“雷蒙德先生,您怎么了……”
一只手扶上了自己的后背,轻轻的安抚。
还无法从意境中挣扎出来的男人满眼猩红,反身就将那只手狠狠地打开。
“唔!”翻译捂着自己的手,脸色惶恐。
在猩红世界里翻涌的男人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任由那红云在眼前翻卷,直到电梯“叮”的一声响起,门打开的下一秒,男人头也不会地离开了。
穆渊一路快走地回到了房间里,他打开行李箱一通胡乱的翻找,终于找到了那白色的小药瓶。
仰头。
吃下去。
白色的药粒从他的喉咙滚落,放松的身体终于在下一秒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却没有停下来,就好像一直在往下坠,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迷茫,悲伤和绝望。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三年,他从颓废到麻木,然而每到独自一人的时候,就好像心完全空了一样,就连呼吸都是一种折磨。
为什么……雨果走的时候,自己没有跟着一起走呢?
说不定他此刻正在坟墓里拥抱那个身体,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哪怕走到地狱的尽头,都不会分开。
懊恼的情绪始终存在着。
想要自尽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达西说他只是得了抑郁症。
穆渊没办法分辨悲痛的思念和抑郁症的差距在哪里,反正都是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丢在茶几上的手机闪了一下,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新的短消息。
达西:“雷蒙德先生,您今天下午四点前务必赶到赛场,如果可以,华国方面希望你可以更早一点,他们希望和你谈论……”
穆渊的视线落在亮了又黑了的手机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困倦来的很快很沉。
几乎在脑袋躺在枕头上的下一秒就睡着了。
但是很快他就睁开了眼睛,时间只过去了十分钟。
一时无事的穆渊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拿起放在桌子上文件夹走到了沙发上,打开。
在文件夹里是一张张的简历,照片全都是华国人,在简历下方的履历毫无意外都是关于各种国标舞的比赛成绩。最上面的成绩也是最好的,国标舞锦标赛的世界冠军,一对很年轻的选手,他们的目标是去奥运会。
华国是一个很重视奥运会的国家,同样高级别的“黑池舞蹈节”则不在他们的征战范围,但是两样比赛的技术要领可以相互印证,又没有竞争性。穆渊一直想要开拓华国的市场,但是现在他却开始犹豫,自己究竟有没有必要这么做。如果留在这里只有痛苦的话,他情愿一生都不再过来。
按了按太阳穴,穆渊现在很冷静,吃过药后,他的大脑思路会非常的清晰,所有感性的元素都被药物剥离,在这个时候办公,他的效率往往最高。
他正在挑选带回米国的外训队员。
华国方面希望送六组队员过去,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外训,但是他只想要两组,长时间的拉锯战之下,双方妥协到三组队员。
这真是个难题。
东西方的文化差距,导致了审美上的差距。华国的国标舞选手技术基本都达标了,但是缺少一些更加深入的东西,这也是他们在“黑池”难以获胜的原因。
雨果将其称之为灵魂。
他说:“每个人的灵魂都是不一样的,如火似水千奇百怪,那是你被天生赋予的特质,而我们的目的则是要挖出更深的东西,让水延绵不断,让火烧穿天际,无限的放大再放大!舞蹈只是一个放大镜,千篇一律的舞步前,如何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那就是要释放,让所有人看见我们身上的闪光点。穆渊,你猜我是什么属性的灵魂?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灵魂是什么样的,如果说转世投胎真的存在,我一定可以通过灵魂找到你这个从根里黑透的臭小子。”
思绪毫无征兆的突然蔓延看来,等回过神来,穆渊的嘴角是勾着的,但是眼尾湿润。
“你的灵魂是什么颜色的呢?”
穆渊问自己。
他想,一定是多彩多姿万分闪耀。
……
夏凯凯吃过午饭,竟然带着温健去玩了一把密室游戏,两人灰头土脸钻出来的时候时间不多不少,下楼坐上网约车,一脚油门杀到省体育馆,等下了车,夏凯凯的眼睛眯了眯。
“你没说是国标舞比赛。”
温健说:“没说吗?不喜欢看?”
“不是。”夏凯凯笑出牙齿,“喜欢看。”
这是一个全国级别的国标舞比赛,水准还是不错的,选手们在舞池里争奇斗艳,其中有两对表现的尤其出色,也不出夏凯凯的预料,分别拿下了摩登舞和拉丁舞两个组别的总冠军。
尤其是在拉丁舞上,夏凯凯看的津津有味,脚下打着节拍,身体里的每个细胞似乎都在蠢蠢欲动。
唯一不和谐的就是温胖子总是在旁边说“要多看探戈舞的比赛。”“你看看他们跳的怎么样?找到感觉了吗?”“探戈舞就像弹簧一样,蓄要紧,放要松,要把节奏把握好。”
夏凯凯不想看,他现在就想要跳。
中途夏凯凯跑去上厕所,一颗骚动的心让他在小隔间里就扭了好一会儿,等着从洗手间走出来,他看着那长长的走廊,就像是看见了一个舞台,脚下一滑,一连串的舞步便手到擒来。
夏凯凯很擅长拉丁舞,尤其是恰恰,穿着“bling bling”闪的衣服,在炫目的灯光灯光下,跳的既风骚又帅气。
现在。
夏凯凯穿着花孔雀一样的衣服,在悠长的走廊上,沐浴着灯光,扭腰、摆臀、恰恰恰,整个人像是上了一层高光似的,帅气到了极点,也骚气到了极致。
穆渊从洗手间走出来,正在擦拭手背上的水珠,视线就被前面的“屁股”吸引了。
扭的非常性感,又热又辣的像足了一只野猫,但那是个男人。
回过神来的穆渊不太高兴,这种被其他人吸引了目光的感觉让他觉得像是一种背叛。
他快步从那个青年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甚至带着一些怒意。
因此也没有看见,身后那青年突然僵硬的身体。
地球有那么小吗?
夏凯凯简直要为自己和穆渊的“孽缘”惊呆了。
从来没来过华国的穆渊跑到华国来,还那么好巧不巧的,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大陆上,竟然还能巧合两次,简直不可思议。
好在穆渊认不出自己。
夏凯凯沸腾的血液被穆渊的出现冻住,再也跳不起来,干脆落后几步在后面慢慢地磨蹭,等着那个背影消失,这才吐出了一口气。
后来,夏凯凯才知道穆渊为什么回来华国,为什么会来S省,还出现在这样的比赛上。
最后拉丁舞组的总冠军在颁发奖牌的时候,体育馆的广播中说道:“接下来有请世界舞协常务,维克多·雷蒙德先生,为冠军选手颁奖!”
穿着西服的男人从后台走出来,年轻而强悍的身躯裹在黑色的西服下面,却依然呈现出蓄势待发的力量感,还有那种作为成功人士藏不住的傲慢和矜贵。
舞池上方的四方屏幕给了穆渊的脸一个长达十秒钟的大特写。
黑褐色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眸,鬼斧神工一般的脸,帅的简直让人窒息。
夏凯凯身边的女孩失控的叫着好帅啊,有钱有权还有颜值的男人简直魅力十足!
夏凯凯侧目,看向穆渊的目光满是嫌弃。
继而痛定思痛。
自己也是颜狗一个,否则当年蹲在街边衣衫褴褛的孩子多得是,自己为什么偏偏收养了那其中唯一一个有着迷人绿色眼眸的小狼崽子。
唉!
往事如风,休再提了。
本赛季的第一场全国职业拉丁舞比赛在掌声中正式落下帷幕,夏凯凯起身想要离开,却被温胖子一把抓住手腕,用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他往人群的反方向拖。
这是要干什么?
夏凯凯眼见着与穆渊距离在拉近,全身的汗毛孔都炸开了。
好在温胖子的目标不是穆渊,提前二十米左右拐了个弯儿,夏凯凯这才看见站在工作人员台边打电话的黎月老师。
正在舞池边上与主办方工作人员交谈的穆渊视线的余光扫到了一团“彩虹”,嘴里说出的话停顿了一瞬,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我已经选好了选训的人员名单,中午就已经发给了你们,这次的合作……”
夏凯凯则面带微笑地看着黎月老师,听温大胖子委屈地抱怨。
温健说:“您也知道,我现在也在选训队里带队员,要说冰上的东西也是没问题的,但是舞蹈方面我是真的不行,没有提前联系就来找您很抱歉,但是我确实想要和您当面谈一下,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个舞蹈老师,懂一点冰舞的。夏凯凯您也认识,他的能力是真的很优秀,我是真的希望他能够走上冰舞这条路。”
黎月老师是个整体气息都很温柔的类型,闻言笑道,看向过了夏凯凯,说:“我们和花滑队一直再有合作,该有的资源我们一定会安排,其实就算不找我,您和队里一说,我们的人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