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愣,居然听不出声音来自何方,纷纷操起兵器:“谁!出来!”
几道极细的声音穿透丛丛树木,挟持孩子的几个人便立即倒下几个,每人肩膀都扎着一片飞叶,那只手已然不能动了。
只有三人还站着,一个是抱着孩子的妇人,另外两个仿佛双生子一般的斗笠人的麻衣刀客,一柄金刀,一柄银刀——他们无疑是这群人里武功最高的人,否则单凭那几个乌合之众,不可能从罗刹教众人手中偷人。
林间缓缓走出一个人,白衣白袍,黑发乌剑,他的鼻梁很挺,双目狭长,衣袍随着行走被风吹动,耳畔珍珠流苏相撞时发出细微的轻响,像是走入凡间的剑仙。
金银双刀斗笠人中金刀开口喝道:“你是西门吹雪?”
叶孤城挑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另一人底气足了些,道:“那你是这孩子什么人?”
叶孤城看了一眼哭得一塌糊涂的孩子,摇摇头:“并无关系。”
金刀斗笠人这才仿佛松了口气,道:“既然与阁下无关,请阁下不要插手。”
叶孤城:“把孩子留下,你们自行离开罢。”
二人对视一眼,忽然陡然亮出金银双刀,揉身飞扑而上,一个攻头,一人扫腿,这两人必定是双生子,早已心意相通,配合无间,能将两柄双刃长刀的合战之力发挥到极致,金光银线交替密不透风,几乎能使出四人的战力。
这两人在江湖刀客排行榜中绝对能跻身前十的行列,对战寻常剑客几乎能在十招之内取人性命。只可惜,他们这次遇到的不是寻常人。
叶孤城眉梢一挑,人已飘然腾空,足尖点在砍向他脖子的刀锋,直上了树冠。
那二人才抬头,便见这人如一只雪白的鵬鸟,自天飘荡而下,带着纷飞的落叶,顷刻间乌金色的剑光已袭在眼前。
二人只觉喉间一凉,眼前是漫天血花喷洒——都是他们自己喉咙喷出的血。
叶孤城飘然落地,衣不沾尘,转头看向农妇的方向。
地上是一地尸体,原来那农妇早已趁着双刀客缠住叶孤城是时候,杀了所有动惮不得的同行人,撇下孩子往林间逃窜而去。
叶孤城眯着眼,往农妇逃窜的方向紧走几步,他还想留个活口问几句话。
一只小手忽然扑上来抓住他的衣袍下摆,因为毫无杀气,他没有避开,任由那孩子挂在自己衣袍下摆。
叶孤城低下头,正要伸手,便见那哭得可怜兮兮的孩子张开口,用不甚清晰的口齿对他叫了一声:“爹。”
中都留守司的太子下榻处,一个五岁的锦衣男童,看着床上一个更小的孩童,一大一小四目相对。小小童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在榻上爬来爬去,爬着爬着,便爬到锦衣小童的身边去玩他的发髻。
锦衣男童正是朱瞻基,他面无表情地忍着头发被扯松的狼狈,对屋里的另一人说:“老师,这是您的儿子吗?”
叶孤城:“不是。”
朱瞻基一脸不信:“他唤您作爹。”
叶孤城极少露出头疼的表情:“许是他认错了,或者他太小,只会这一个字。”
小小童咯咯一笑,对着锦衣小童扑上去:“抱。”
朱瞻基看向叶孤城:“老师,他不是只会一个字。”
……
除了一方疑似西方罗刹教的墨玉方牌之外,这个小童的任何来历线索都无。叶孤城身怀要事,只能暂时带着这个孩子一同上路。
朱高炽二月刚刚受封太子,这次带着世孙出行,仪仗虽俭省一些,但该有的乳母宫女都一个不少,分出一个两个照顾小小童倒也不费事。
但这小孩似乎受过极大的惊吓,只要看不见叶孤城便会哭闹找寻,但只要看见了他,晚上能拽着他的衣服,就乖得安安静静,睡得悄无声息。
叶孤城升起了一个猜测,这孩童的父亲,恐怕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喜欢穿白衣白靴。
白衣,又和自己相似的人?
某个念头的猜测从脑中一闪而过,又极快地被他压下。西门吹雪的儿子自然应该在万梅山庄,怎么可能流落在外。
百里之外的万梅山庄,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人丢了?”西门吹雪慢慢说,目中戾气早已聚集,面若寒冰,“是什么意思?”
来人被对方的剑气所伤,登时吐出一口血:“护送小公子的人全死了,教主疑心教内出了叛徒,已经将左右护法亲兵悉数关押拷问。”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罗刹教必定血流成河,但已经为时已晚!
西门吹雪目露杀机:“连一个小小魔教也管不好,又有何用!”
****************
万梓良陆小凤里面西门吹雪的儿子在家里都能被人偷走,我想大概这就是强者的宿命吧。我们就把这里当作无巧不成书了
就像身家百亿富豪们的儿子都特别危险一样……
朱瞻基:师父你不要害羞了,这是你流落在外的儿子吧?
叶孤城:……真的……不是
第40章 40
报信人低头跪在地上,低声说:“教主已经启程赶赴中原,势必要亲自将少主人寻回。话以带到,属下无能,这便谢罪以报教主。”说罢抽出一把匕首,直直捅向自己心口,竟要自戕。
西门吹雪挥手弹飞匕首,冷冷道:“现在自裁又何用?留着命去找人。”
老管家的养子也在这次转移中被杀,此刻老管家老泪纵横:“少爷,定要将小少爷寻回才行啊!”
西门吹雪面孔欺霜赛雪,冷若寒石,他微阖了双目,黑沉如墨的瞳孔在眼中剧烈颤动。
他早已知道自己命中注定父子缘浅、亲缘淡薄。他刚一落地,生母去世,生父将他远远送走,他已是一个孤家寡人,以为自己早已不在乎了。孙秀青的离开仿佛也是一种天意,一切又回到原地。
后来,叶孤城带回来这个孩子。
在万梅山庄的一年里,他与孩子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他甚至不敢给孩子取一个名字,但——那始终是自己的骨肉,父子天性所在。
西门吹雪握紧了剑,他平生从未这样后悔过自己的一时大意,他没有亲自将人送去西域。
却在此时,一个仆役从外门奔来,气喘吁吁道:“庄主,方才有东厂的人来送了一封信。”
“东厂?”西门吹雪面色阴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来。”
老管家急道:“庄主,我们与东厂素无瓜葛,不如将信交于老奴,庄主还是尽快出庄找寻少庄主要紧。”
西门吹雪已经接过信展开一目十行看了,看着看着,却是面色大变,从头又看了一遍,逐字斟酌。
“庄主!”老管家急切已极。
西门吹雪将信递给他:“你且看来。”
管家拿过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孤于凤阳偶得白玉小人一尊,似贵庄失窃之物,不知贵庄可有尺高玉人被盗,玉人足跟有瑕。”落款一个单独的“叶”字。
老管家睁大了眼睛反复读了几遍,双手颤抖;“少庄主足跟确有红痣,这是谁,难道是东厂之人找到了小庄主?”
西门吹雪自然认出了字迹,与约战紫禁之巅的帖子同属一人所写。他问:“送信之人在哪里?”
仆役忙道:“人留下信便走了,但他留下口信:若确有失盗,可请庄主中都一见。”
话音刚落,白衣胜雪的人已不在庄内。
中都留守司并不小,这里原为大都督府,统辖留守中都的八卫、一千户都在此扎营。护卫严密,时时有人值守。
二楼的房间里,叶孤城点燃一盏油灯,临窗随意看一卷书。
初夏已有些闷热,侍从服侍他褪下外袍,只着一件双宫薄丝劲衫,女婢内侍收拾妥当,留下半扇窗,才小心翼翼退下。
须臾便有人敲门,是世孙的乳娘将已经洗换干净,喂饱了的小童交还回来。小童刚刚离开他久了已经哭过,此刻脸颊红红委委屈屈冲着他叫着:“爹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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