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黑一枝花(2)
森医生那边的书还没看完,不可能不去了。处理身上的伤口也只有那儿比较方便,还能赊账。所以得尽快还掉他这些年陆陆续续欠下的医疗费才行,不然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森医生给卖了……
赊的账肯定是要还的,可是……
“唉……”
算一算欠下的钱,萩沢让不止一次地感叹:为什么他不是个女孩子呢?
他要是个女孩子的话,这会儿也不用为在森医生那儿背负的债务而犯愁了。
“唉!”
萩沢让磨磨蹭蹭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也落下了。
说是家,其实就是能遮个风避个雨的小破屋。
窗户是萩沢让收了旧报纸一层一层糊的,屋里的家具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好在是木头做的,他和他母亲住进来的第一个冬天就劈了当柴烧。
那是萩沢让搬到这边来后,过得最温暖的一个冬天——虽然当时也被残留着劣质漆料的柴烟熏得不行。
那会儿还百般嫌弃难闻的烟火味儿,在被冻了几个冬天后,萩沢让才知道自己竟然无比怀念当时的那股刺鼻气味——最主要的是,它可以给人取暖啊!
唉!
不过说起来……今年的冬天也快到了……
想着想着,萩沢让也不忘在进门前,先侧耳听听里面的动静。这样的小破屋隔音效果并不好,有时候甚至连他母亲打呼噜的声音都能隔着门板听到。
确定里面没什么动静后,他才若无其事地推门进去。
一进门,他就发现,自己用来藏钱的地方又被翻得一团糟,他辛辛苦苦送牛奶送报纸攒下来的那点钱,自然也不翼而飞。
罪魁祸首他根本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啧。
这才是他还不了森医生钱的最主要原因啊。
听到他开门的动静,住在唯一一间卧室里的女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手中摆弄着她又不知让哪个小姐妹帮忙买回来的小罐护肤品,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好似一只斗胜了的公鸡。
她的长相是极美艳的,向来也肯花时间、花精力、花金钱来最大程度地维持自己的美貌,哪怕她会因此吃糠咽菜、哪怕她像只翻食吃的野狗一样,到处刨寻萩沢让给她埋下的碎骨头。
这女人就是萩沢让的亲生母亲,名为萩沢久佳奈。这个名字是萩沢让他父亲取的,她还挺喜欢,所以哪怕她和儿子被那男人毫不留情地抛弃之后,也没气得将名字改回去——当然,也是因为她很嫌弃自己原来的名字,说是俗气又廉价。
她曾跟萩沢让他爸讲过名字由来,具体的记不太清了,大抵是小时候邻家老人因为瞧见了路边上的一朵花,想着她没名儿就干脆随口给她起了一个。
对于这人,萩沢让的评价跟他父亲一样,觉得她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美丽废物。虽然得出了同样的评价,但父子俩的思考方式其实并不相同。
萩沢让就是单纯地觉得,他母亲的确是美丽的,可与此同时,他母亲也是真的蠢。
而萩沢让的父亲就不一样了,他这人就是觉得这世上除了他和某些他认可的人之外,全部都是没用的废物。萩沢让他的母亲只是在这个基础上凭借容貌获得了些许特殊性,可以在“废物”的前面稍微加个前缀修饰词,也就是“美丽的,废物”。
猜到他父亲的真实想法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因为这人狂妄到了根本不屑掩饰的地步。也就只有他那个被美色和所谓的爱情迷惑了双眼的疯癫母亲,半点都没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也难怪会被那个男人像扔烟头一样,随手就丢掉了。
从那个时候萩沢让就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他们一家三口都有病,还病得不轻。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啦~
第2章 人与野兽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单身女人带着年幼的孩子,在鱼龙混杂的贫民窟生活是相当困难的。特别这个女人长得还很美丽,也不知道为何流落到了这个被废弃的街道中。就像落入阴暗的臭水沟的浓艳红玫瑰,烂泥玷污了花瓣,恶臭掩盖了花香。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难得还有些小聪明,早早地给自己找了座靠山,不然早就被这儿的原住民给生吞活剥了。
萩沢久佳奈难得机灵一次,可也没让他儿子对自己改观。
因为她找的靠山,在萩沢让眼里根本就不靠谱。
萩沢久佳奈称呼她这个靠山为齐川先生,将他透露给萩沢久佳奈的那些信息整合起来,大概能推测出他是一个黑社会组织里的小头目,手底下有人可以使唤的那种。
萩沢久佳奈有些兴奋,为自己的毒辣眼光沾沾自喜。
她刚来到贫民窟那会儿,因为怕出事就不敢走太远,在住所附近随便瞄了一圈,一眼就瞧见了齐川先生。
并不是说齐川先生有多帅,以萩沢久佳奈的眼光来看,这人相貌顶多只能算是及格。能选他当靠山,主要是因为他当时身上穿着一套干净合身的黑西装,瞧着就比贫民窟里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条件好到不知道哪里去,所以才下定决心上前勾搭的,因为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倒是没想到这一勾搭竟然就钓起了条大鱼——当然,这是萩沢久佳奈的想法,她那稚龄的儿子根本不敢苟同。甚至萩沢让有时候都想敲开她的脑袋研究一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她找谁不好,非得找港口黑手党的人?
萩沢让并不认为齐川先生真如他所暗示的,是组织里的一名小头目——事实上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确定这人就是个再普通不过、一抓一大把的黑社会底层走狗。可哪怕这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基层人员,到底还是牵扯上了那个无比麻烦的港口黑手党……
正是通过他,萩沢让才认识了那个似乎不大安分的港口黑手党驻管医师森鸥外。个中经过,容后再讲。
说到港口黑手党,其实就是一个以港口作为势力范围的黑社会性质组织。说是港口,可实际上港口黑手党的势力基本覆盖了横滨整座城市。
统领这个组织的首领是个相当残暴悍戾的人,“违逆者全部处死”便是如今他带领下的港口黑手党的信条。近些年,随着首领逐渐老去,他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朝令夕改、反复无常、阴晴不定,哪怕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只要稍微提出一丝异议,也逃不过被拖出去杀死的结局。
横滨陷入了长期的血腥恐怖之中,港口黑手党积威甚重,实力强劲,甚至连政府部门都不敢撄其锋芒。
须知器满则倾,物极必反。港口黑手党的暴.政再这么持续下去,势必会激起部分人的强烈反弹。
横滨不止港口黑手党一家黑社会性质组织,虽然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单拎出来,很快就会被港口黑手党像碾蚂蚁一样轻松碾死。但蚁多尚能咬死象呢,若是真的到了危及他们生存空间的时候,这些原本零散的组织拧成一股绳,未必不能给港口黑手党一记重击。
如今他们没有这个念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情况还不到最严重的时刻,所以他们都不想做牵头的那个出头鸟。像港口黑手党首领这样心眼小如芝麻,手段还相当残忍的人,就得一击必杀。首领一死,港口黑手党内部必定会乱,虽然危险,但他们同样也有喘息的机会。反之,他们必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尤其是率先站出来的牵头人或者组织,港口黑手党首领对他的报复恐怕不是几颗子弹就能简单结束的。
只知道靠山来头不小,却不知道麻烦同样不小的萩沢久佳奈,那之后就安安分分地跟在齐川先生身边,不再动歪脑筋四处留意备胎人选了。与此同时她心里存着的那些小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时不时就会试探着问一问,齐川先生什么时候能把自己从贫民窟带出去。
齐川先生根本就没打算把情妇带出去见光的意思,自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萩沢久佳奈当然不满意,可无论她怎么生气,也不可能跟齐川先生闹翻脸。因为她还需要他的钱来维护自己的容貌,也需要他的身份来震慑住对她不怀好意的家伙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