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型婚姻abo(75)
“你……不知道?”
“……那你,是为了什么来的?”
欧尔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的嘴唇死死抿着,下颚的曲线显出顽抗的冷硬。眼睛发红,身体僵立,眼神杂糅了太多太多的情绪,变得过于沉重,让他自己负担不了,连着被这样的眼神压在身上的萧兰都难以呼吸。
这件事也完全超出了萧兰的预料。
如果可以,欧尔能不知道是最好的……但他已经亲口把话说出来了,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现下再怎么补救也显得虚伪,就算他真的想出理由去圆刚刚的话,欧尔只用和安德烈一问,一切就都清楚了。
“对不起,欧尔,我……”
萧兰咬了咬牙,伸手去握欧尔的胳膊,被猛地挥开。
力道太大,他的手上和欧尔的手腕同时浮上一道红,欧尔呼吸粗重,连续后退了几步,抬手用手指点了点萧兰。
“你……不要碰我。”
他痛苦地用力闭了闭眼睛,“你现在不要碰我。”
闻言,萧兰止住了试图上前的脚步。他站在原地,嘴唇嚅喏着,显出一种无措。
无论何时,欧尔都不习惯这种仿佛恃强凌弱的情形。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扭头,再不看萧兰一眼,大步离开了训练室。
大门被粗暴地推开,守在门外的夏祢隐约问了一句什么,没有听到欧尔的声音,只有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萧兰双腿一软,重重坐在了地上。
不是安德烈告诉欧尔的……欧尔不知道……因为欧尔求情他才能留在军部,现在欧尔知道了,他还能不能再留下来……?
恐慌慢慢笼上萧兰的心脏,他的眼睛里泄出一点绝望的神色。
他终于适应了这一切,重新找到了自己的方向,现在这一切又要被彻底改变,完全剥夺了吗?
……
欧尔一走,这件事就再没了后续。
萧兰陷入深深的惶惑之中,但连续一个星期,他既没有等到欧尔的消息,也没有被安德烈叫过去。
他头上悬着一把刀,那是他预想中的安德烈将会对他作出的处分,等刀落下,他原本颠簸的人生将被再次改写,未来重新没入未知的黑暗。
“濒死”的恐惧摄住了他,除训练之外的所有时间他都不能安心。夏祢看起来没有反常,他却不断猜测自己的教官是否会在某一刻突然向他传达上将的指意,他重回刚入军部时坐立难安的状态,终于在一次闭眼却难入睡后猛地推门而出。
在欧尔离开后第二周的一个晚上,思绪纷乱的萧兰敲响了上将办公室的门。
作为一名Omega,他的训练时间相较起来不会太晚。结束训练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现在也不过才十一点。
远远没到上将的休息时间。
“进来!”
安德烈的声音从门后传出,萧兰手扶着门,心脏剧烈地跳动。他的手掌微微发抖,一时竟然畏怯,在半躬着身体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用力推开了眼前的大门。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上将一个人,他没坐在桌后,而是正靠在桌子边沿,一只手拿着文件,另一手端着一杯茶。
萧兰一进门,安德烈的视线便落了过来。
门在身后关上,萧兰条件反射一颤,顿了顿才顶着安德烈的目光走到他近前,挺直脊背行了个军礼。
“上将!”
安德烈颔首,放下手里的文件,用眼神示意他说明来意。
“我……”
萧兰肩膀绷得紧紧的,他张了张口,两侧垂下的手掌握起又合拢,最终说了出来。
“报告,两个星期之前欧尔有来找过我。”
心脏一下一下擂着胸腔,在“我告诉了他真相”和“欧尔知道了真相”之间,萧兰到底还是选择了——
“欧尔在那一次知道了真相,我想知道……上将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他咬牙抬头,对上了安德烈的视线,“您是知情的吧?”
在军部,没有安德烈不知道的事。
那天欧尔受到的冲击太大,完全忘记了安德烈的吩咐,直接离开了军部。他前脚刚走,后脚夏祢已经把他和萧兰的对话以文字的形式一字不落的传到了上将的终端上。
安德烈挑了挑眉头,开口道。
“我确实知道。”
他的指尖敲了敲杯壁,不紧不慢地说;“你来询问我的看法……你认为我会怎么做?”
萧兰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有那么一阵的安静,安德烈看着浑身僵硬的像是连动弹都不能的萧兰,终于下了赦令。
“我什么也不会做。”
“但是欧尔……”
萧兰一惊,下意识开口,声音却又在安德烈的目光里逐渐轻下来。
“欧尔没和我提过。”安德烈明白他要说什么,“根据他的想法,如果他和我提了,对你的处理也许会有变动。”
萧兰指尖一颤,但下一刻,安德烈已经道。
“不过我并不认为他会改口。”
萧兰蓦然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他失声,“欧尔那个性格应该……”
安德烈打断了他的话。
“年轻人,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上将道,“欧尔那个性格,他会憎恨别人的欺骗,你们大概从此不会有友情了。”
“但有一种东西,在他的坚持里是凌驾于个人情感之上的——他不会去拦别人往上进取的路。”
“……什么意思?”萧兰问。
“我的意思是——”
上将看着下意识以军姿站着,脊背挺拔的萧兰。
“你现在像点样子了。”
萧兰怔住!
……萧兰,你现在这样……我看到了很高兴……
……你现在像点样子了。
欧尔在训练室里说的第一句话在他脑海里滑过,萧兰脑中浮现欧尔的脸,以前在海茵和对方相处的一幕幕在大脑里掠过,萧兰终于首次认识到。
是了,欧尔就是这样的人。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安德烈上将那里,得到了姑且算是正面的评价。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掌控了萧兰的心脏,热血自他背后往上一路上涌,触碰到大脑,让他连神经都一起震颤。
“……我可以吗?”
他脱口而出,在这一刻遗忘了畏惧,直直望着安德烈的脸。
“身为一个Omega,难道真的可以有另一种生活吗?”
安德烈没有正面回答萧兰的话,他只是侧过头,目光顺着窗帘未掩的窗户眺望外面无尽的黑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上将的神情舒缓了,他的唇角微微扬起,眉眼之间竟然是温柔的。
上将的声音同夜色一样厚重,萧兰怔怔地看着他,听到他说。
“——Omega是自由的。”
第74章 (法安/欧尔×南白)
欧尔大步穿过军部色泽冰冷的回廊,心脏也和这些金属一样变得沉冷,重重的坠着,拖拽着他的情绪一同跌入谷底。
他来这里之前想过许多种可能,但这些可能性归类起来无非是两种——他见到萧兰,从对方那里得到下药取得胜利这件事的解释。他接受这个解释,或者不接受。
甚至于,他在和南白聊过后,也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另一种基于其上两种可能性外的结果。就是像小呆瓜说的那样,他对萧兰的喜欢只是一种单方面的臆想。
即使真是欧尔最难以接受的那种,那一定也不是能马上确定的事情,和萧兰见面只是第一步。
然而,事态的发展就是这样猝不及防,在欧尔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就把一切真相赤.裸裸地摊开在欧尔面前,在这一天这一刻把欧尔苟延残喘的幻想击了个粉碎——
萧兰进入海茵是因为受雇。
不是什么他大义凛然和安德烈争辩时说的Omega追求自由和平等的伟大理想,与这个压根一点儿无关。让一个O冒险隐藏性别进入海茵的只是金钱而已,脱离了那层理想的光环,剩下的仅仅是一次毋庸置疑的、愚蠢到极致的彻头彻尾的违规。
他用浅薄的目光摄取到片面的事实,自顾自用单方面的臆想加以填充,将萧兰高高架上了金字塔。现在金字塔的地基崩裂,欧尔躲闪不能,被迫目睹了这座金字塔坚硬的表壳粉碎后空洞的内里。
小呆瓜说的没错。
错的一直是他。
欧尔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着,脑中沸腾的情绪太过,让他几乎难以呼吸。欧尔踉跄一步,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才勉强站稳。他深深躬着腰,像承受不住似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今天你那个朋友是在学校的训练里溢散了信息素,如果地点换在战场上呢?”
-“你已经看见了这么点Omega信息素对战局产生的影响,如果不是轻微的溢散,是发.情呢?”
-“你那位朋友父母双亡,靠着国家补助长大。他是从什么渠道获得了能够隐藏真实性别的措施,你来给我回答?”
……
那天他敲响安德烈的门,和对方面对面申辩时上将的一句句质问再度浮上脑袋,因为欧尔终于明白它是正确的,所以前所未有的清晰,一字一句都用力地敲打着他的大脑神经。
他是知道的。
欧尔紧紧握住了拳头,眼眶发红——萧兰进入海茵的真相,安德烈一定是知道的。
没有人拆穿他的幻想,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理智和强大,能担当起一切使命和荣耀,此刻才发现自己深陷理想乡,真正捍卫过理想的人正无声地等待他的清醒。
他什么也不知道,他还远远不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