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在前(114)
纪征微笑着,眼睛里飘过一丝惘然:“现在也不晚。”
由于夏冰洋的拖拖拉拉延误了一些时间,纪征和任尔东说好的五分钟被延长至十五分钟。夏冰洋推开包厢门往里一看,即使已经深更半夜了,但这伙人依旧闹的盈沸翻天。酒桌上被喝趴下两个,清醒着八个,任尔东和检察院的一人在划拳,其他人各自开小会吹牛逼,党灏还坐在原位解刨一只大闸蟹,但是脸色已经红了许多,看的出来有点醉了。
众人看到去而复返的夏冰洋,立马把他哄搓进来,一个喝大了的科长还试图对纪征动手动脚:“小夏的哥哥是吧?来来来,咱俩喝两杯。”
夏冰洋把往纪征身上伸的几双手尽数挡了回去,对众人笑道:“各位官爷,我哥从不喝酒,他对酒精过敏,实在抱歉啊。”
说完他拉着纪征走向他之前坐的位置,从党灏身后经过时听到党灏撕着一只螃蟹腿,嘴里叽叽咕咕地说:“还,还跑你娘的。”
夏冰洋本以为党灏在指桑骂槐,但他往党灏脸上一看,党灏连瞳孔都散了,一脸如临大敌状盯着手里的螃蟹。才知道原来党灏真的在骂那只被他分了尸的螃蟹。他和党灏交情不深,在饭局上没碰到过几次,今天是头一次见到党灏喝多的样子,没想到党灏喝多了挺‘文静’,比他清醒的时候讨喜多了。夏冰洋在桌上看了一圈,每个人都乌烟瘴气,也就党灏身边安静点,于是他把椅子搬到党灏旁边,安置纪征在党灏旁边坐下,还按着党灏的肩膀对他说:“党队,我哥不能喝酒,待会儿如果有人灌他,你帮忙挡一挡。”
党灏已经喝到了反应迟钝的地步,他讷讷地看了看夏冰洋,然后看了看纪征,大着舌头说:“没,没问题。”然后把放在蒸笼里的两只还捆着绳子的螃蟹拿出来放在纪征面前,道:“小夏他哥,吃吃吃吃螃蟹。”
纪征虽然参加的酒局不多,但挡酒的经验还是有一些的,根本用不着夏冰洋把他嘱托给别人,但是夏冰洋在为他忙碌的时候他淡然受之,一言不发,完全接受了夏冰洋的安排。
叮嘱好党灏,夏冰洋站在纪征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道:“等我一个小时,我把那帮人全都喝趴下咱们就走。”
纪征不知他酒量深浅,担心他把身体喝坏,道:“你适量,我在这里待一晚上也没问题。”
夏冰洋笑道:“放心吧,这几个加起来都不是我对手。”
纪征还想劝他注意节制,但是夏冰洋已经走了,步伐自信又轻快,带着股风发的意气。
纪征不仅不喝酒,还厌恶乌烟瘴气的酒桌,更厌恶大行其道的所谓的‘酒桌文化’,以往他对在酒桌上活跃的人是没有半分好感的,但是这个人变成了夏冰洋,就不得不让他另眼相看。
夏冰洋游刃有余又圆滑得当的周旋在众人之间,言辞和举止之间非但不油腻,反而散发出老成的少年气和飘逸的豪气,他年轻又俊秀的眉眼间满是慧黠的灵光,一说一笑的劝酒间让人感到舒适又自如,倒像是心甘情愿地被他灌。
自打他突入重围,任尔东就像看到了救星,立马藏在夏冰洋身后,静悄悄地隐居二线,抱着酒瓶子跟在夏冰洋身后把这帮人挨个灌。
纪征看着他,眼神沉静又深邃,像是在一片疮痍中找到了一处可以长久寄托目光的风景,不知不觉就入了神。
夏冰洋正举着酒杯耐心听一位科长升职的心路历程,腰侧冷不妨被任尔东用酒瓶子捅了一下,然后在任尔东的示意中朝斜对面看过去,就见纪征神色端凝,目光温柔地看着他。
对上纪征的目光,夏冰洋向纪征挑眉一笑,然后对着纪征举了一下手中的酒杯。
纪征端起自己的茶杯和他隔空碰了一下,抿了一口茶水。
夏冰洋煞有其事般一仰头把酒喝干了,然后把杯底给纪征看,即狡黠又风流地一笑,慢悠悠地用口型对纪征说了一句话。
纵使纪征没学过唇语,也能读出他说的是:合卺酒哦,夫君。
纪征陡然觉得刚才喝下去的茶水在身体里泛起丝丝辣意,他接不住这句半真半假的调情话,于是垂下眼睛不再看着夏冰洋,当真剥起党灏放在他面前的螃蟹,唇角始终含着笑。
当他和党灏一样,把螃蟹分解的只剩一堆蟹壳和一盘蟹肉时,距离夏冰洋约定好的一个小时恰好到了。但是夏冰洋却没有顺利脱身,因为隔壁几个包厢的人来回串门,夏冰洋只能继续迎敌,一直折腾到凌晨四五点,四个包厢的人才彻底的偃旗息鼓,仅有几个没趴下的,也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唯一清醒着的夏冰洋和因为要善后所以不敢喝多的高秘书叫了七八辆车把大小官员们依次送走,天色已经微明了。
他和纪征在最后走出酒店,夏冰洋站在酒店大门前,被微凉的晨风一吹,也有点醉意上头,扶着脑门踉跄了几步。
纪征把他拥在怀里抱着,摸了摸他因酒意而略有些发烫的额头:“很难受吗?你到底喝了多少?”
夏冰洋其实醉的不厉害,只是头晕的厉害,他搂着纪征的腰,把脸埋在纪征胸前,叽叽咕咕地说:“我没喝多少,我聪明着呢,都是我在灌别人。”
纪征一低头就能看到他发红的耳根和脖颈,觉得此时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狡辩撒娇的夏冰洋实在可爱,不禁笑道:“对对对,你很聪明,那聪明的夏警官把车钥匙放在哪儿了?”
“嗯......在我右边的裤子口袋里。”
纪征从他口袋里拿出钥匙,一抬手扔给在旁等待多时的饭馆服务人员,道:“车停在前面公园停车场,一辆银色的路虎揽胜。”
几分钟后,服务员把夏冰洋的车停在路边,跑下车又把车钥匙还给纪征。
纪征把夏冰洋安置在副驾驶,帮他系好安全带,然后坐在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车子一动,本在阖眼睡觉的夏冰洋就醒了,一脸茫然地扭头看着纪征问:“哥,你去哪儿?”
纪征存心逗他:“你想去哪儿?”
夏冰洋把他的右手拖到怀里抱着,略微发烫的脸颊在他手背上蹭了蹭:“我想跟你回家。”
纪征目光深长地看着他,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道:“好,那我就带你回家。”
第79章 维荣之妻【4】
一辆蓝色保时捷跑车停在小区大门口的升降杆前, 车子刚停下, 车里的人就按了一声喇叭。
保安拿着登记册从保安室出来,刚走到车窗前就见车窗放了下来, 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朝他呲牙一笑:“小哥儿, 认得我了吗?”
保安对这个笑容张扬的男人有些印象, 依稀记得他是这小区住户里某个户主的弟弟,于是把登记册和笔递给他:“签个字。”
夏航接住登记册, 没接他的笔, 从驾驶台拿起备在车里的一支品相不俗的圆珠笔龙凤飞舞的写着自己的名字,边写边说:“你们小区里面乱停车的现象你们管不管?上次我想把车停在我哥的车位, 结果一边一辆车把我哥的车位挤得只能停一辆电动车。现在这些人也太没素质了吧, 这么贵的房子都住的起, 难道还买不起个停车位?”
保安接住他递出来的登记册,生硬地说:“不归我们管,你可以打给物业公司。”
夏航只是随口发牢骚,才没有闲工夫配合物业整治小区里乱停车的现象, 等面前的升降杆一升起来, 跑车‘嗖’地一下冲了进去。
保安在后面大喊:“开慢点!”
夏航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 从车后座提出来一只竹编的猫篮子,在地下室乘着电梯直接上楼了,他在电梯里拿出手机看消息,没留意电梯在一楼停了一下,走进来一个男人。七楼很快到了,夏航揣起手机提着猫篮子走出电梯, 在707房门前止步,对着密码锁按了一串密码。
“嗯?”
他纳闷地看着密码锁盘上亮起的红灯,弯下腰仔细瞅着数字盘,又把刚才那串数字按了一遍,结果还是亮起提示密码错误的红灯。
他把篮子抱在胸前,对卧在里面的小黄猫说:“咋办呐蛋黄,我哥又把密码换了。”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想给夏冰洋打电话问新换的房门密码。
还没找到夏冰洋的手机号,他余光瞥见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停在他一米之外的地方。警惕心使夏航转头正视这个男人,就见这男人彬彬有礼地对他笑了笑,道:“忘记密码了吗?”
夏航扫他两眼,像个顽劣且不讲礼貌的孩子似的道:“你住隔壁啊?”
纪征刚从小区门口的超市买完东西,左手提了一只购物袋,右手抱着一束花。听到夏航的询问,他只微笑着走上前来,把手中的购物袋放在地上,在密码锁上按了几下,密码锁盘立刻闪了一下绿光。
纪征推开门,然后站在门外向夏航礼让道:“请进。”
夏航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哥家的密码?”说着瞪眼:“你身上这件衣服是我哥的吧!”
纪征那套西装因为沾了烟酒气,被他洗出来挂在了阳台,现在他穿的的确是夏冰洋的衣服,而且好巧不巧,他身上那件休闲衬衫还是夏航送给夏冰洋的礼物。
夏冰洋一向追赶潮流与时髦,对衣服的品质要求颇高,衣柜里随便拽一件衣服都是名牌。去年夏冰洋过生日,夏航投其所好,给他买了一件国内没有开设专柜的国外某大牌衬衫,夏冰洋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他收到这件衣服是蛮开心的,因为夏航的眼光不错,沉稳的黑色和纯棉的质地以及高级的剪裁都很合夏冰洋的心意。但是夏冰洋一次都没穿过,因为夏航粗心大意买大了一个号儿,穿在夏冰洋身上过于宽松,就被夏冰洋挂在衣柜里当摆设。
其实纪征身上这件衬衫很挑人,衣料不是平展挺拔的质地,剪裁也不是收腰托背的风格,主打的是休闲舒适风,衣料绵软又飘逸,略显宽松,丝毫不修饰身材。所以肩颈线条不够开阔平展,腰背不够挺拔笔直的人穿这件衣服会显出一种颓丧的气质。
当初夏航决定给他哥买这件衣服,就是对他哥的身材充满了信心,结果买回来以后他哥一次都没穿过。他没想到这件衣服还能重见天日,也没想到穿在了其他男人身上,更没想到这个男人穿的比他哥还好看,好像本来就是他的衣服。
夏航心里很酸。
纪征不知道这件衣服的来历,只是在夏冰洋的衣柜里找了一件合适的就换上了,被夏航质问时也没有多想,只道:“进去说话吧,不要吵到邻居。”
等夏航抱着猫篮进了门,纪征把门关上,站在玄关换着鞋问:“你在这里有常用的拖鞋吗?”
夏航存心向他宣示什么似的从鞋柜里拿出一双蓝色拖鞋,昂起下巴道:“这是我哥给我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