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钰有些哑然,一时间都没来得及做出回应。
他清楚那些既定的事实,不是一句承诺就能轻易改变的,可心底却还是抱有期望,无条件地相信了李鸮给出的答案。
他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这算是你的新愿望吗?”
李鸮的眸光似乎是被窗外的照明灯照得一晃,他眯起眼,低低应了一声:“算。”
短暂的摩擦像是翻了篇,宁钰终于弯起眼,轻声反问道:“你之前不是不信这个?”
“之前不信。”李鸮没有移开视线,见他笑,也勾起嘴角,“但是因为你,我想相信。”
承诺坠地,沉重的希望同攀升的日光一道亮起,二人点到为止,都默契地没再就计划的事继续深聊。
恢复了几分精气神,宁钰觉得自己简直焕然一新,连带着状态和能力都调整过来了不少。
仍在搬迁的研究员们觉察出了他的转变,一个两个都接连松了口气,鬣狗和林落见他终于不再死气沉沉,也一下子放宽了心,留下杨飞辰一个人嚷嚷着:“早啊宁钰!睡这么久你他妈终于活过来了!”
宁钰笑着和他们一一打完招呼,便重新走进了那座独属于自己的训练场中。
整片场地被刻意漆成了哑光的纯黑色,空间很宽且挑高极高,行走其中时,能清楚听见踩落的每一步回音。
场地中唯一的光源只有吊顶上那盏微弱的白炽灯,像是在营造模拟意识海中的景象,空间中的画面在微弱的光照下,显得格外不真切。
宁钰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场地的正中央,标红的点位已经磨损得有些斑驳,他落脚踩中红点,紧接着就稳了稳全身的重心。
他轻轻闭上眼,渐渐松开了紧绷的意识神经。
这一次的训练只有宁钰一个人,而先前,在他状态最差的那段时间,李鸮会一直守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像是一个藏在他影子里的守护神。
虽然他从没表现过任何明示暗喻,可李鸮却似乎能读懂他的心思,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能在出问题的时候及时搭把手,也能腾出一个恰当的空间,留他自己琢磨思考。
眼看着他的状态渐渐调整回正,也逐渐找回了正向的节奏,李鸮还是选择了相信他,默不作声地把临时接管的决定权交还到他手中,由他自己来把握训练和研究间的平衡。
宁钰熟悉他不展露于言表的做法,也不想辜负这份信任,便再次深呼吸,平稳了所有的心绪。
哗。
流转的虹光像是一片打亮的圆形聚光灯,以宁钰为圆心,像是蔓延般吞没了四周的黑暗,迅速扩散生长。
盛放的光华格外璀璨,那些星点的光亮甚至盖过了顶上的灯光,像是一片生机勃勃的花圃草地,在催动之下,构成了一座能将人完整包裹在内的防护网。
细密而无形的结构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为稳固,宁钰睁开双眼,看着那片虹光带越扩越远,忽然油升出了一股奇怪的猜想。
他的防护层在某种意义上,似乎也算是一片辐射区。
第166章 哥们肯定罩着你。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营地的搬迁也逐渐进入了收尾阶段。
嵌合A组的负责人在不远的净土区找到了临时安置点,也通过来往进出的研究员们,给还留在基地的众人, 带去了营地之外的消息。
就在宁钰一行人落脚的这段时间, 整个世界已经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瞬间扩张的沃土区留下了许多来不及撤离的小组织小营地, 大部分人甚至都还处在睡梦之中,周围的净土区就变成了高辐射的中段沃土。
不等远处的异化体入侵, 那些养殖的动植物就已经被辐射异化, 先一步将整片沉睡的居住地屠杀殆尽。
除去两座基地所在的净土区还剩下一圈苟活的余地, 其他区域已经全部被辐射蚕食得千疮百孔, 连为数不多的驿站都接连关停了好几个。
宁钰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当听到“驿站关停”的语句时, 一下子乱了呼吸, 慌忙打断道:“驿站……你们知道具体是哪几个吗?有十七号驿站吗?!”
几个研究员们对视一眼, 回想起来:“没有吧?”
“关停的好像都是个位数的?”他们彼此核对了信息, 才朝宁钰确认着点了点头, “对, 没听到过两位数的。”
宁钰长长松了口气, 向他们道过谢后, 便重新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决定不能一拖再拖, 必须要将这次计划彻底提上行程。
经由这段时间的翻阅,他也逐渐开始解了母亲所坚持的道义和目标。
通过一条条数据与一句句定论, 他清楚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不幸和苦难,都源自一个源头——陨石和辐射。
而要结束这些无端的离别和苦痛,他能做的, 就是走上那条不归路,阻止并毁灭那颗控制着所有陨石的主脑。
宁钰知道这一趟路程的希望渺茫,也预见了成功之后的后果,只是他也怀揣着一丝侥幸,始终愿意相信李鸮说的那个新愿望。
既然放任蓝星毁灭是死,去拯救世界也是死,横竖都是死,不如就全力一搏,反正对他们来说赌输了不亏,赌赢了血赚。
宁钰振作起精神,迈过大楼前的台阶,径直走向了通道底部的实验室。
实验室的门窗都大大敞开着,暖黄色的日光直直照进室内,清楚地打亮了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尘埃。
鬣狗跟着其他研究员一道挽起了马尾,面容看起来也憔悴了许多,她原本英气十足的眉宇间多了明显的疲态,能看得出不止是身体上的劳累,连带着目光也空洞了不少。
宁钰轻轻叹了口气,站在门口,抬手敲了敲大开的门板。
“鬣狗,有空吗?”
清脆的敲门声唤起了室内所有人的注意,正在帮忙收纳实验用品的鬣狗回过头,见他目光望得笃定,有些疑惑地皱起眉:“你找我?”
宁钰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问道:“方便和你单独聊聊吗?”
鬣狗颇感稀奇地放下箱子,绕过走道,出门背靠着门框,抱臂打量了他一会儿:“事先说好,你要是想听什么安慰人的话,找你家雕鸮去,我这里不给小孩儿提供情绪疏导。”
宁钰失笑,闻言打了个哈哈,解释说:“放心,不是为了这个。”
“我就是想来问问,”他稍稍放轻声音,以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道,“你之前在7号楼看到的那次幻觉,你具体还记得多少?”
鬣狗一下子敛了表情,眼底的光亮都变得有些严肃:“你问这个干什么?”
宁钰却微微扬起嘴角,笑应道:“我想去废土区看一眼。”
-
砰砰。
林落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满载的车斗,示意驾驶员可以出发之后,就将这一头的工作暂时告了一段落。
“辛苦了,下一趟车过来应该还有三小时左右的时间,大家可以暂作休息,我去其他部门看看。”
他微笑着和周围的其他研究员点头致意,安排完临时的工作,便马不停蹄地赶向道路的另一头,侧身穿进了位于小巷中的捷径。
周围的声音和气温在进入巷子的瞬间立即变低,林落却完全无心关注环境的变化,只是像一台高强度运转的机器,麻木地思考着关于营地搬迁的种种事宜。
他一如往常地规划着运输的行程,在脑内调整着各趟物资的批次与优先级,只是想着想着,没一会儿,额角处就传来了如同针扎般的剧烈刺痛,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不停下脚步,就近靠着墙,仰起头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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