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是我根据辐射的扩张频率,推算出最宽泛的期限。”她的眼瞳覆上了一层冰蓝的辉光,透亮的眸中倒映着自己孩子的身影,似乎完全不掺杂任何他念,“装置还需要完成最后的调试,但是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都必须要在调试结束前,让你达到我规划的目标线。”
“只有这样,我们才来得及做出最后的反抗。”
“宁钰,我需要你的能力。”林雪雁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眸中却亮着一道格外灼烫的视线,“告诉我,你能做到吗?”
缓慢涌动的蓝色液体在身前浮动,摇晃的浅色阴影如同无形的绳线,轻轻扫过了宁钰的眉眼。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迟缓,耳边是一声声变得越来越嘹亮的刺耳心跳。
此时此刻,无人再与他并肩,也无人会像往日那般,默不作声地同他一道直面所有的黑暗。
他只是只身一人,静静地站在球形装置的核心,迎着周围的层层浪涌,望向对侧的母亲,给出了同样郑重的答复。
“我知道了。”
他一字一句地回应道。
“没问题。”
时日流转。
为了在短时间内突破最后一层限制,母子二人整合了目前已知的所有情报,并以宁钰先前钻过的那次漏洞为基础,制定了明确的提升计划,选择了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粗暴的途径——
接触雪域。
往后的时间里,林雪雁都没再安排高强度的控制训练,反而为了能让他在睡眠时保持更敏锐的感官,转而打磨起了宁钰的格斗技巧和躯体耐力。
紧绷的神经和过度消耗的体能本应该带来更深度的睡眠,可当宁钰又一次睁眼到天明,他才终于回过神,发觉不管何时何地都能保证睡眠的自己,在这样的高压下,竟然破天荒的失眠了好几天。
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足以养成并巩固一个习惯,即便连宁钰自己都没有察觉,可下意识的表现,却都实实在在地表露着同一个事实。
他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依赖李鸮。
这种依赖不像字面表述的那种无力,与之相反,宁钰反倒还更习惯用自己的力量去解决一切风险和麻烦。
可一旦涉及到那些容易钻牛角尖的时刻,他就格外需要那股无论何时都能给予他支撑的安全感。
像是登山者反复确认绳结是否扣紧,溺水人无意识地抓紧托起自己的浮漂,无关主观意愿,只是一种出自心本能的依赖。
但时间从不停顿,也不会顾及谁是否做好了准备。
宁钰没有余心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粘人,只能暂时搁置情绪,自觉加大了训练强度,一次次地尝试触碰着体能的极限。
直到杨飞辰和鬣狗都明显察觉到了异常,劝他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他那些积攒已久的疲惫,才终于抵达了临界。
身体早已精疲力尽,宁钰像是行尸走肉般挪回房间,甚至都没精力收拾干净,就一头栽进被褥中,狠狠地呼出了一口长气。
他的手臂下意识地向身旁一够,却只能揽住没什么温度的枕头,伴随着一次沉钝的翻身,他埋起脸,困顿的意识一点点化作繁星,终于没入了那片久违的混沌。
冷冽的狂风呼啸,冰霜逐渐凝住了眼睫。
宁钰在雪原中躺了许久,久到身上的雪花多得像是给他裹了层糖霜,他这才确认,自己终于又再一次在睡梦里,回到了那座雪山脚下。
虽然先前也有一部分李鸮在的原因,但自从这片白境开始在他清醒的视野中频繁出现,宁钰就鲜少会再在梦中来到这片雪域。
眼下,计划的第一环终于开始实施。
宁钰保持着安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整片熟悉的茫茫白境。
远处,是望不到头的雪原和绵延雪山,脚边是出现过无数次、如同记忆锚点般的零碎骨骼,他听着耳畔嗡嗡飞扬的风雪,感到了一阵久违的平静。
所有的场面正如他记忆中的那般,原封不动地保持着它本该有的模样。
蔚蓝的穹顶反照着天光,天空上没有了那只像是在观察一切的冰蓝色眼睛,只剩下明晃晃的日光洒落在铺满白雪的山头,映出了一层金灿灿的沙般薄光。
除了风啸,整片雪域安静的,都能听见沙沙的踩雪声。
宁钰静静地环顾起四周,心跳也随着目光转动,逐渐攀升加速。
他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最直观的判断。
这里没有那道声音。
也就意味着,他能再次利用之前的那个漏洞。
距离成功只差临门一脚,宁钰没有轻易放松警惕,反而转过眼,再次扫视了一圈雪域的状况。
然而就在片刻之间,视野中的白色却突然开始消退溶解,像是有风在吹散冰雪,一下子拂去了所有的寒意。
宁钰的思绪随之一顿,他看着周围的画面莫名开始模糊,似乎正在脱离雪山的范围,朝着日出的方向越靠越近。
视野像是乘着一道飞跃的风,横跨过了无数莫名熟悉的场景。
他似乎看见了那一条条交织的国道,越过升起篝火的营地,横跨了灰雾弥漫的异化林,甚至好像还见到了驿站和其他的快递员。
闪现的画面越过越快,直到那段和记忆重合的山路出现在眼前,宁钰的心头立刻感到一阵发慌,而在快要看清疾风抵达的目标终点时,那道从一开始就藏匿在耳边的声音,忽然在此刻道出了沉寂已久的回应。
「找到了。」
浑身的血液像是凝固般冻结在了血管之中。
宁钰的瞳孔在声音抵达大脑的瞬间聚焦收缩,体内被限制的能力像是揭开了堵塞的封印,如同泄洪般立刻飙升,眨眼间就穿透了那道最后的准线。
第150章 欢迎回来。
哗啦。
突然发力的手臂猛地撑起上身, 瞬间挣脱了牵制着全身的无形束缚。
宁钰伏在床头大口地喘着气,半晌,才睁着发酸的眼睛, 怔怔地扫视着眼前漆黑的房间。
耳边是格外响亮的呼吸声和心跳, 他僵坐在床中, 一点点抓紧了刚刚转醒的意识。
夜风安安静静,钻入半开的窗户, 无声无息地带走了多余的体温。
不知道是晚风吹痛了脑袋, 还是身体在做出自主防御, 他吃痛地埋下头, 抬手紧紧揪住了自己的发根。
大脑一股股地涌现着疼痛, 像是在遭受某种严重的负荷, 伴随着发胀和眩晕的恶心感, 逼得穿入发间的十指, 都开始无意识地颤抖收拢。
低维细线像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张牙舞爪地从他体内爆发蔓延。
「停……」
嗓子被无形的重压碾紧, 宁钰只能从打开的唇缝中, 送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呜咽, 他看着眼前暴走的漫天虹光, 竭力抬起自己的手,一点点够向那些无序飞扬的纷乱长线。
越来越盛的生物光几乎要将房间照亮,宁钰的眸中已经倒映出了那如同浪般铺天盖地的彩色光带。
他咬紧牙关, 强忍着肺部传来的窒息灼痛,扯断被强行牵制的意识, 声嘶力竭地发出指令。
「停……下!!」
回响掷地,在有些空旷的房间中来回撞击。
似乎有一层无形的波动横扫而过,所有的细线纷纷停止了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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