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他身随意动,身影转瞬来到了偏殿。
大殿是朝议的地方,偏殿才是正经接待客人的所在。
迟一悬来到偏殿时,那里已经坐了一名修士。
白发紫袍,玉冠束发,衣襟和袖口都有银线绣出缺月,周身灵气氤氲,仙风道骨。
元婴中期。迟一悬心中做出判断。
这修士发现迟一悬到来,当即站起身与他道好,“晚辈项潜川,拜见尊者。”
【项潜川,紫月观元婴长老,今年七百一十六岁,本来还有两百多年的寿元,但早年在秘境中受了重伤,伤好后寿元折损,据说只有十几载可活。】
迟满介绍完就收声了,避免干扰迟一悬与人交流。
迟一悬还没到大乘期,按理无法随意查看别人的神魂,但这是在朝歌,在自己的领域内,他的权限被拔高一倍,见到项潜川的第一眼,他就仔细看了眼对方的神魂。
很好,不是邪修。可以好好说话。
迟一悬请他坐下,问他所为何事。毕竟朝歌跟紫月观向来没交集啊!
项潜川面上有些赧然之色,说道:“此番前来,与紫月观无关,实则是为项某的私事,迟尊者,我想问问,朝歌银庄的信托……”
原来项潜川有个孙女才十二岁,考虑到自己寿元将近,恐怕庇护不了孙女成年,当得知朝歌银庄有项信托经营时,项潜川心里就有了想法,在考虑了数日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前来拜访。
迟一悬恍然,而后眼睛微微一亮。一个元婴修士的身家有多丰厚,没人比他更清楚,更何况这是一流仙门里的长老,一辈子的积蓄至少堆满朝歌一间大库房。
要是能接下这笔生意,等于朝歌又有了一大笔流动资金。
但心思只是动了一动,迟一悬就又醒过了神,朝歌银庄的信托业务,相比起其他业务来说算是相当冷门的,银庄里虽然有许多介绍业务的小册子,但要了解仔细还得找柜台拿那厚厚的详解书才行。
信托业务究竟是干什么的,条款有多少,银庄里的员工都未必能背熟,这位紫月观的长老,要不是早就盯着朝歌的一举一动,哪儿能这么快了解到这一块?
迟一悬疑惑道:“这是为那些准备托孤的客人准备的,项长老何不亲自教导孙女修行?再不济也也有紫月观内的亲朋照看,何必来找外人呢?”
闻言,项潜川面前苦涩,“尊者有所不知,我家那孩子没什么天赋。”
迟一悬一顿,明白这只是委婉的说法,他的孙女应当是个无法修炼的绝灵体。虽说人人都知道灵气越好的地方,修行起来速度越快。但天赋不是按照灵气浓度分配的,更不安父母资质分配。否则步惊寰和步惊天姐妹的资质也不至于相差那么大。
父母都是高阶修士,生出的孩子却是绝灵体,这种情况虽说罕见,但也不是没有。
“晚辈修行多年,虽说师门内外都有些人脉,也不是信不过他们,但终究不好交托。”
【嘴上说不是,其实还是信不过。这位项长老的儿子与儿媳十年前死在妖物口中。孙女又无法修行,他留下的财富越多,他的孙女就越危险。托付亲朋固然是个办法,但也免不了被吃绝户的风险。】
【况且托付亲友,立不立契约呢?不立契约,信不过,立了契约,不够严谨又不好意思纠正,唯恐伤了情分,担心亲朋心生芥蒂不好好庇护他的孙女。人呐,难啊!】
迟一悬:‘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迟满兴致勃勃道:【陛下,我还知道他底裤的颜色,您想不想……】
‘不想。’拒绝后迟一悬好奇道:‘我升到化神后,你不是只能侦察到金丹吗?’
【是这样没错,但您曾经路过紫月观,我扫描到了负责照料项潜川生活起居的弟子。】
丝毫不知道眼前的化神尊者已经开起了小差,项潜川继续道:“虽说孙女不能修行,但她将来成婚生子,也许她的孩子能有天赋,这些修行资源当然都要留给她们,否则我死了也不能安心。”
迟一悬点头,“没问题,我这儿有份契约,你可以看看。”
项潜川接过契约看了一会儿,眉心烙印一般的川字纹渐渐舒展开。
无他,这份契约实在太严谨了,他非但看不出任何可以钻空子的漏洞,连一些他没考虑到的地方都列在了上面。
迟一悬在旁边道:“契约成立后,银庄每个月会给孩子发放足够她过富足生活的银两,等到她或者她的孩子入道修行后,每个月则按照修行进度发放灵石丹药等资源……一直到她或者她的子女拥有金丹修为,就能全部取出。若是一直不到金丹,则一直顺延给她的后代。”
他往其中一条条款上一指,“这里有一笔护卫费,若是在朝歌,只要朝歌不亡,她就永远性命无忧。”
项潜川明显十分心动,他很快签了契约,并表示立刻很快就会将孙女送过来。
面对迟一悬惊讶的目光,他惆怅道:“迟尊者应当早就收到消息,苦海快要守不住了。”
见迟一悬点头,他继续道:“我们观主昨日提起,说三大宗要征召元婴修士前往封印苦海,这一去,我兴许就回不来了。”
项潜川要不是因为信任迟盟主的人品,也不会千里迢迢将孙女托付到这里来。
项潜川走了,留下来一个装着他半数身家的储物袋,最迟下个月,他的护卫傀儡会将孙女以及剩下的一半身家送到朝歌。
迟一悬将那一大笔钱填入银庄的库房,然后他在书房里踱步片刻,忽然问,“一流仙门,乃至三大宗之内,有多少绝灵体?”
迟满吐出个数字,迟一悬眉毛一样,“竟然比凡间的比例还高。”
要知道能出生在上流仙门之内,父母至少是金丹以上。
【这很正常,这些人本来就是从凡人之中层层选拔上来的,按照比例,也该轮到他们的孩子变成绝灵体了。】
迟一悬仔细想了想,觉得这里面有搞头,但能不能搞成还不一定。
他拆侧头看了眼桌上樊蕙兰的信件。
前几日樊蕙兰送了封信过来,也不知是谁给她说了裘平安的事,樊蕙兰在信里十分担忧,还试探地提出了命器继承法。
命器继承法,是樊蕙兰在六幕山典籍中看到的秘法,准确来说,这也是邪术的一种。
即亲人在死去之前,将自身命器剥离,用秘法将命器与被继承者神魂相融,由于血脉相连,排异会很少,也能修行,但一样走不长久,而且风险极大,失败概率极高,哪怕成功,大部分也只能继承到前辈三分之一的力量。
迟一悬明白樊蕙兰的意思,也清楚她担忧裘平安是人之常情,更明白她不在玉牌里说,而是选择写信这种低效率的沟通方式,是因为她心虚不敢直面他。
“但凡是邪术,都不可取,但这个命器继承法,似乎可以借鉴一下。”
【您的意思是……】
“没有命器的人,就像天生的残疾人,与其拼接别人的肢体,为什么不给他们做个假肢呢?”
第282章 第二更
其实迟一悬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朝歌的确可以出台很多政策保障普通人的利益,但这种自上而下的关怀,对于普通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施舍呢?
更何况,政策不是永远不变的,根据历史规律,朝歌也有消亡的一天,到了那个时候,普通人又该何去何从?
在这样一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没有力量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与其想方设法让普通人过得更好,不如给他们一条能选择的路,让他们有自己站起来的机会。
现代社会用金属肢体代替残缺的部分,这个世界能不能用法器代替命器的作用呢?
在这个世界,人人有灵根,但只有召唤出命器后,才能通过命器沟通吸纳天地灵气,因为修为与神魂绑定,神魂晋升后反哺肉身。
打个比方,命器就像是人额外生长出的肢体,这肢体既能使用还能充当另一个嘴巴持续帮人体吸纳营养,而法器就像焊接的义肢,虽然也能使用,但义肢是死物,充进去再多电也无法将能量提供给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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