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川倦怠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你走了, 你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就离开,我总要费好大力气找到你。林叙,十年了,我真的有点累了。”
林叙面朝着冰箱。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壁,有点好笑。
“林叙,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周黎川知道林叙至少是喜欢他的。
他耗费了两三年的时间跟林叙分分合合,终于在林叙当初租住的小公寓到期后,说服他搬过来跟他同居。
可是跟他住了没多久,林叙忽然又离开了。
最开始他找到林叙很容易,但后面越来越难找。
两年前,林叙默不作声地跑到了国外。周黎川以为他会往那些发达的浪漫的国度跑,谁知道林叙跑去了那种战乱小国。
搞笑的是他一下飞机的第二天,只是吃了一个当地不干不净的街头小吃,直接病倒。当地人给他用的药不适合林叙的体质,这让林叙的情况更糟糕。
发烧、无力、呕吐、全身肿胀……
他千辛万苦找过来的时候,都来不及责怪他,林叙都快没命了,还哭着反过来问责他怎么这回来得这么晚。
他快死了。
之后林叙安分了下来。
他大多时候都待在家里,有时候会心血来潮跟着网上做一些漂亮的三明治、手工冰淇淋,然后推到小区外面去卖。
卖不完的话,他会拿回家,然后让周黎川全吃了。
有时候剩下太多,周黎川就会拿回公司去分。
如果没有这样的心血来潮,他只会宅在家里打游戏,偶尔继续直播。
他是老游戏主播了,虽然已经不用心经营了,当年很多熟悉的id号也都消失在了互联网。
可总有一些相熟的人留了下来。
他们有个粉丝群,林叙上线的时候就跟老朋友一样进主播间聊聊。
林叙也不打排位了,更不会连线PK什么,打不打赏也随意,更多的是老熟人们隔着互联网分享一点简单的生活。
周黎川早放弃了林叙会给他一个承诺。
只觉得林叙愿意这样安静地在他身边生活已经很好了,他被折腾得心满意足,不敢奢求更多。
可是他今天回家,没有看到林叙。
房间的床上没有隆起的被子,沙发上没有看漫画睡着的林叙,游戏房中也没有正在打游戏的林叙。
周黎川以为他又走了,跟之前一样毫无征兆地莫名其妙地离开,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林叙总要这样对他。
他靠在墙上,看着天色一点点黑下去。
他闪过念头。
要不算了。
他真的好累。
林叙也许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让他走吧。
他会照顾不好自己,没人管他的话,他会在房间中让自己发霉腐朽。
但这怪得了谁?
是林叙自己折腾的。
可周黎川想到林叙快死的那次,他颤颤巍巍地抓着他的手指,都昏迷了也不放开。
林叙是喜欢他的,也离不开他。
他不懂林叙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可周黎川还是心软了,他打算到了天亮就去找林叙。
现在是夏天,四五点天就亮了。
但林叙回来了。
周黎川不奢望林叙会回答,他问过无数次,林叙都沉默以对。他最开始会发怒,会质问林叙,但现在他已经学会了自我消化。
“回来就好了。”周黎川承认自己贱得慌,这会儿他竟然还咂摸出一点甜来。
“晚饭吃了吗?”
林叙不爱在外面吃,餐厅人太多了。
“我给你做点吧。”
林叙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本来周黎川的家里是请了菲佣跟厨师的。结果他来之后,这些活只能被周黎川接手。
做顺手了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只有林叙不见了才会让他心力交瘁。
其实今天下班的时候,周黎川也买了很多新鲜的菜。
他松开了林叙,然后把林叙塞进去的菜拿了出来,“我看看你买了什么。”
有鱼、排骨、西红柿、牛排……
“你买这么多?”
林叙低着头嗯了声。
是很晚了,这会儿已经九点多了。
“你都想吃吗?”周黎川认命地都拿去了厨房。
一道道的菜被周黎川送上了餐桌,那会儿已经快十一点了,最后的排骨海带汤还在炖煮。
周黎川让他先吃。
但林叙跑进了厨房,他从身后抱住了周黎川,然后靠在他后背。
“怎么了呢?”周黎川想打自己一个巴掌。
他竟然觉得林叙很可怜。
但是他就不能多可怜可怜自己吗!?
他等林叙到现在,大晚上为什么不随便给他煮个面条,而是要做这么多菜。
林叙吃得完吗?
“所以到底怎么了?”周黎川听到自己放缓声音,还关小了火。
“我去看我爸妈了。”
周黎川竟然觉得受宠若惊,今天林叙竟然回答他的问题了。
真是贱啊,他唾弃自己。
“他们出狱后不是消失了吗?”周黎川安慰地拍拍林叙的手背。
当初这俩人挪用公司钱财一起被判刑,之后表现良好获得了提前出狱。
大概五年前他们就出来了。
但他们出狱没和林叙说,之后也没跟林叙联系过。
周黎川问过林叙,要不要帮忙找到他们。
但林叙说不用了。
之后,林叙跟他爸妈没有过任何联系。
“他们过得不好吗,我可以帮帮他们。”周黎川道。
“不用,他们现在开了一个小厂,再卖窗帘之类的东西,过得还可以。”
“那……”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周黎川不敢问了。
他怕问题太多,又把林叙惹毛了,明天真消失了。
但林叙自己解释了下去,“他们赚了点钱,说现在有些存款了才敢来找我。他们打算在市中心给我买套全款房,所以主动来找我,想让我这几天跟他们一起去看房。”
“那你怎么想的?”
“我说不要,我有爱人了,我跟他住,他们的钱自己养老好了。”
周黎川心怦怦地跳。
这个是他想的意思吗,是吗??
林叙深吸了口气。
他很害怕确定一段稳定关系,是因为他惧怕另一方的忽然离开。
父母之爱都是如此,何况是同性之间。
他是个很固执的人。
他认定的人会一心一意,掏心掏肺,又害怕对方不能给他对等的付出感情。
如果是这样,他不如不要。
林叙本身就是孤僻喜静的性格,一个人无人陪伴也不觉得难过,前提是他不要有过。
他总是跑。
因为他开始期待周黎川,他开始投入进去。
他就希望周黎川去达到他所有期待跟回馈。
可是林叙又想,他凭什么要求别人呢,为什么要回馈他的期待,为什么对方只能绑定他一人?
感情这种东西,很虚无缥缈的吧。
当然是周黎川想回馈就回馈,不想回馈就让他离开啊,理所当然。
林叙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所以他先逃避了。
但他父母的出现重新让他释怀了一些东西。
同时十年了,林叙也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
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如果周黎川的感情在下个十年里消失了。
他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周黎川关了火。
他转回头去拥抱林叙,然后去亲吻他。
真糟糕,无论过去多久,林叙的任何地方都一直在吸引他。
周黎川自己都不可思议,他竟然能一直保持着对林叙的高度热爱。
就像是狗看到骨头,猫看到猫薄荷。
真跟一只不会思考的动物一样,记吃不记教训。
林叙只要朝他钩钩手指,他就觍着脸凑上去。
他们亲完了,最后林叙靠在他怀里。
但忽然林叙耳朵红了,他别扭地在周黎川怀里蹭来蹭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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