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淡淡道:“无念宗的壁画上,有你留下的剑痕。”
交手的瞬间,殷千阳就发现了,眼前之人虽用着匕首,一招一式却都带有剑法的影子,方才那几招狠辣果决,招招指向要害,刁钻凌厉,但却没有丝毫剑意,否则威力绝不仅止于此。
无念宗的剑痕也是如此。
“原来如此。”花遥低低笑道,“我准备了这么久,竟是百密一疏,不愧是重华掌门,果真心细如发。”
竟是那里留了破绽吗,果然不能小瞧殷千阳。
他抬眸看向剑修,讥嘲道:“只是我没有想到,堂堂重华掌门,仙道魁首,竟也会对小小的魔尊遗产感兴趣……”
“唐尧在哪?”殷千阳打断他。
“唐尧?”
“你带走他,不正是为了引我来?”
唐尧为何不告而别?寻灵符为何到雁荡山就失去了踪迹?那送到他手中的所谓“生死蛊”、传遍了北境甚至连偏远的桃花村都在议论的“魔尊遗产”、山谷外阻隔神识的气场、谷中的草木、失去理智的众人、充满山洞的萤蛊……
直到此时此刻,看着眼前血雾中的人,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你的杀意太过明显。”殷千阳冷淡道,“不知我与阁下有何仇怨,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血雾翻涌,花遥慢慢道:“有何仇怨?”
他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嘶哑,透着刻骨的仇恨。
“我和你的仇,一天一夜也说不完,你毁了我的根骨,断了我的仙途,杀了我的挚爱……所有我爱的,我在乎的,全都葬于你手,你说,我们有何仇怨?”
殷千阳面色平静:“既然如此,阁下何不露出真容,让我看看你是谁?”
“没有那个必要。”
花遥淡淡道:“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我也不必再隐瞒下去。你猜的不错,这山谷中的一切,都是为了杀死你。
“那个小子的生死蛊,是我给他的,里面也不是什么生死蛊,只是一条普通的蛊虫,本来是想多点炼蛊的材料,那小子倒是机灵,一次都没打开看过,运气也不错,几次追杀都躲过了不说,还遇见了你。
“他流浪多日,又接连遭到追杀,心中惶惶,自然会把生死蛊给你,向你寻求庇护,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一直没有打开,你早就猜到那不是生死蛊了,是不是?”
殷千阳没有回答,只冷冷地看着他,花遥也不在意。
殷千阳当初能为了生死蛊追杀他,便没理由不对生死蛊动心,可他面对“唐尧”给出的“生死蛊”,却无动于衷,唯一的解释便是,殷千阳对“生死蛊”产生了怀疑,不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生死蛊”。
花遥:“这山谷也是,我放出消息这么久,你却始终都不过来……殷掌门,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能忍。
“没办法,我只能把那小子骗过来,那张寻灵符也是我撕的,原本只是试一试,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呵呵,都说紫羲仙君正直仁善,果然不假。
“只可惜,你来晚了一步,那小子我很喜欢,我的虫儿们也很喜欢,所以我就把他喂给了蛊虫,现在,大概已经被啃完了……哦?你生气了?”
看着黑眸染上薄怒的剑修,花遥低低笑道:“殷掌门,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这般惺惺作态?那不过是个既无天赋,也无本事的凡人,生,不能给你带来好处,死,也不会给你增加烦扰,没了也就没了,难不成,你还真的在乎他?”
殷千阳黑眸冷凝,握剑的手慢慢收紧,发梢无风自动。
“他无需为我带来好处,他是凡人,便只需像个凡人一样活着,不该卷入这场是非,更不该,受你折磨!”
随着一声冷喝,剑修如箭矢一般射了出去,眨眼便到了花遥面前,剑尖直刺面门!
花遥眼神一凛,侧头避开,殷千阳却突然变向,雪魄剑平平斩来,花遥俯身下潜,躲开的同时向前欺近,双拳紧握,如毒龙般探出,一上一下直捣剑修心口与丹田!
殷千阳面色不变,左手成掌,将朝向心口的一拳拍开,右手长剑顺势挽了个剑花,自下而上撩向另一掌,若不闪躲,锋利的剑刃必将直接切断花遥手腕!
花遥曾在战场上多次与殷千阳交手,深知雪魄剑的厉害,他立即变招,撤步收手,旋步拧身绕至殷千阳右侧,左手化拳为爪,去捏殷千阳的肩骨。
这一爪他用了十成的力道,身上笼罩的血雾是最好的伪装,从外面看不出他用的是拳、是掌、还是爪,若是捏中,殷千阳的胳膊不废也残!
殷千阳反应也是极快,虽分辨不出他的出招,却也丝毫没有大意,同样转脚旋身,横剑于前,将剑刃送到了花遥爪前,再进一步,便要削断他的手指。
他动作太快,花遥尚来不及收势,森寒剑刃眼看着就要切入指根,花遥迅速张开五指,指尖弹琴一样接连点在剑身之上,一瞬之间五次发力,硬生生将剑刃撞开,手上却也被锋锐的剑气割出了无数道细小的裂口。
鲜血顺着指尖滴了下来,花遥眼神阴沉,手腕一震,握住滑出的匕首,再次猱身攻了上去。
匕首架住长剑,血雾沸腾着涌向剑修,洞内的萤蛊也被鲜血刺激,疯了一般扑向殷千阳,被剑修身周的剑气绞得七零八落。
血雾与剑气厮杀,匕首与长剑相撞,二人拳掌相交,打得有来有往,一时间,仿佛势均力敌。
但花遥心知,并非如此。
他一直贴着殷千阳缠斗,是想逼殷千阳和他近身打斗,尽可能地限制殷千阳出剑。
但殷千阳剑法出众,并不代表他的体术就弱。
花遥的身法招数是他在修真界摸爬滚打时,于生死之际领悟、融会贯通之后,自创的一套招式。
这套招式博采众家所长,糅杂了数十种流派的武功,包含了拳、掌、爪、腿、脚,甚至一些偏门的,比如辫子功等等,花遥用起来也不拘招数,一招一式变幻无常,随心而动,外人看着,便是既有这家的风骨,又有那家的影子。
此时花遥刻意只用手上的招式对付殷千阳,又故意让出招偏向那几个流派的风格,所以并不担心殷千阳会通过招式认出他。
但他也知道,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久。
世人皆知殷千阳剑术天下第一,却不知他的体术同样位于顶尖。
还在重华时,因太和真人时常闭关,花遥的所有修行,基本都是跟着殷千阳学的,可以说,殷千阳既是他的师兄,又是他的半个师父。
那时的花遥年少顽皮,定不下心,看见什么都想试一试,刀、枪、棍、棒,斧、钺、钩、矛,甚至书法、乐器,想到什么就要去学什么,不会了就去问殷千阳,而每一次,殷千阳都能给他最完美的答案。
对那时的花遥来说,殷千阳就是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这座山既巍峨壮美,又沉稳厚重,既激励着他,让他想要攀爬追赶,也守护着他,让他无比安心坦然。
可以说,正是因为有着那时打下的良好底子,花遥才能顺利融合那么多流派,将每个流派的得意招数信手拈来。
而他领悟得越顺利,就越说明了殷千阳的强大。
正如此刻,花遥借着血雾的遮掩与溶洞的地利,不断发起进攻,殷千阳却只用简简单单的劈、刺、撩、斩,配合步法,便将周身防护的密不透风,让花遥找不到一丝一毫可乘之机。
其中固然有花遥尚未完全恢复的原因,更多的,则在于殷千阳本身的强大,更别说他手中的雪魄剑,乃是一柄世间罕见的神兵,即便是全盛时期的花遥,也不敢轻易掠其锋芒。
如果说,在殷千阳拔剑之前,花遥还能仗着出其不意,和他缠斗,那么在殷千阳拔剑之后,正面相斗,花遥便再无一丝一毫的胜算。
不过,他本来也没想着和殷千阳正面打。
“咔嚓。”
细微的金属断裂声隐在打斗声中,极不明显,花遥仿佛无知无觉,继续用匕首格挡。
殷千阳眼神微动,一剑刺出,剑尖撞上匕首的一瞬间,匕首应声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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