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擦瓦罐,发现瓦罐上有个洞,是不是家里那些小孩饿疯了,掏了个洞挖肉吃。
大娘手指发抖,打开瓦罐,发现尸骨是好的,里面却有海蛎子,有腐烂的鱼,她想起丢了的小孩过去总爱和瓦罐说话,每次吃饭都神神秘秘地依偎在瓦罐边。
“你们饿不饿,你们也吃。”
大娘崩溃了,捧着罐子号啕大哭的回到家,她提着剩下那半袋米去找人,路上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穿蓝色衣衫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问她:“您哭的这么伤心,是去找谁?”
大娘说:“我孩子丢了。”
年轻人说:“我会算卦,我免费帮您算一卦,说不定就找到了。”
大娘一开始不肯,但是年轻人很坚定,甚至说出了小孩的样貌,身体特征,大娘才信了,那个年轻人说:“他被人带到南边千云大泽去了,您去那里找他吧。”
大娘说:“千云大泽?”
年轻人递给她一张符箓叠成的纸船:“您带着家里人,到海边,把它放进海里,它带你们去。”
大娘将信将疑,但看那年轻人笃定的气质,便带着家里的小孩出发了。纸船落入海水,变成了一艘大船,大娘虽然吃惊,犹豫了一会,把小孩一个一个背了上去。
薛错站在树梢,手里牵着一个透明的小孩,两人目视纸船飘远。
薛错低头问他:“看到了吗,她们已经走了。”
小孩望着海面,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是不舍,他点点头,抱着薛错的大腿,化成了一个小金点,落入薛错掌心的莲花。
他转身飞向那片海域,海量的尸体形成冲天的煞气,已经化成了煞,修炼了一段时间。
薛错蹲在海面上,和那个煞讲道理:“修炼不易,但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跟我走吧。”
煞气凝结成人,是个少年模样,嘴脸狰狞的东西,祂不自觉的吸收死者的怨念,成了一个浑身戾气的鬼煞。
别的修士见了,恐怕都会眉头一皱,退避三分,但一,这东西是水里的东西,二,祂还是个鬼。
这不是巧了吗?
薛错风度翩翩:“我数到三。”
鬼煞在海里大放厥词,口吐狂言:“行啊,你若做我的新娘子,我就出来。”
薛错脸色淡淡,忽然燃起一张符箓,只听吱呀一声,一架古朴的石桥忽然出现,桥上有一群骑着鬼马,高大无匹的鬼差。
鬼煞只觉一阵煞气扑面而来,吓得立刻钻进水里。
陈宗平率领着一群修为水涨船高的打手,铠甲铿锵的越入水中,不多时,便提着一个鼻青脸肿,揉成一团的鬼东西上了岸。
陈宗平抱拳:“大师兄,案犯带到。”
薛错抱着胳膊,蹲在鬼东西面前,笑容温和,如同春风拂面:“怎么不说话了。”
鬼东西瑟瑟发抖,大眼睛望一望虎视眈眈,面容可怖的鬼差,打了个寒颤,不敢出声。
陈宗平哼了声,瞪了不知死活的东西一眼,然后恭敬的递给大师兄一张纸钱,正色道:“大师兄,最近妖族死了很多妖怪,都是羽族的妖怪,可能有大变动。”
薛错第一时间想到了孔云,这小子许久没来看过他,明明有极意自在功,应该不难。
他卜了一卦,顿时觉得有些心惊肉跳,便脸色凝重的收了卜算板:“我知道了。”
他对臊眉耷眼的鬼东西说:“放心,我不杀你,你是天道应劫而生,注定要在湖中为祸一方,我今日来并不是为了降伏你,而是给你提供一个修炼成仙的机会。”
鬼东西眼珠子都不会动了,结结巴巴:“什么机会?”
薛错微微一笑,握住鬼东西的手,亲切的把他拉起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千云大泽雄厚的道师力量,我们有青州九曲黄河神女,专管香火神术法,有慈严应道大泽神女娘娘,专讲香火神道道德,另有东陆小剑仙的道场,供你观摩学习,实在不济,东海龙族,西方灵山,我们也小有几分薄面。”
鬼东西目瞪口呆,小心翼翼:“那我……”
薛错笑道:“你只需要拿到结业书,修完三科十六门,就能出来为祸一方了。”
鬼东西战战兢兢,不知道为什么,头皮发麻:“真的吗?”
陈宗平刷地拔出斩魂刀,恶狠狠道:“你居然敢质疑我们大师兄!怎么,你不愿意去?!”
鬼东西:“不不,我去,我去去。”
薛错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拍拍陈宗平:“不要太粗暴了,咱们千云大泽的人,出来也要讲一讲神道口碑,不能让别人以为,我们就是拳头大,靠山硬,不讲道理,对不对。”
陈宗平羞愧的挠挠后脑勺,充满了敬仰:“是!”
薛错说:“好了,你带他回去,我要去会一会这里的主事门派和正庙神。”
陈宗平:“是。”
他押着鬼东西跨上鬼马,踢踢踏踏的往回走,鬼东西回头看了一眼,那蓝衫青年打开折伞,悠然踏入雨幕之中,他情不自禁感叹:“有彼佳人……”
陈宗平虎目圆睁:“嗯?”
鬼东西讪讪道:“是仪表堂堂,仪表堂堂。”
说完又觉得可惜,望天轻叹:“若是能画下来就好了,如此美人。”
“吁,”鬼马忽然停了下来,陈宗平把鬼东西拎起来,上下看了看他,震声:“你会丹青?”
鬼东西讨好道:“略通一二,略通一二。”
往生桥消失在海水里。
薛错则转身踏进了藤壶城,这城里有三座香火庙,一座天地正神,两尊无名小神,夹缝间还有个小小的修士门派。
那小鬼的魂魄便是从小神庙里跑了出来,遇到了薛错。
雨一开始淅淅沥沥,逐渐大了起来。
小神面前,泥土猩红的颜色被雨水冲起,泛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一双白净的靴子踩进泥泞中,蓝色的衣摆随着走动,荡漾如碧波。
他撑着一把伞,如入无人之境,推开神庙的大门,忙碌的凡人对他视而不见,泥塑的神像却在瑟瑟发抖。
供桌上的瓦罐盛放着血肉,细细的黑色丝线探入瓦罐中吸食,意图重新修成新的身体。
薛错说:“你为他们做了几件好事,怎么配骑在他们头上,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他燃起符箓,不顾泥塑神像的哀嚎求饶,一把太阳真火把神庙烧的干干净净。
他长舒一口气,走到另一座神庙前,温和道:“道友,不要怕,我只是进来看了一看,你把门打开……把门……”
神庙忽然拔地而起,朝着山林奔逃,薛错右手一挥,三十二张符箓组成了[碧海凌涛]的道象,水龙卷咆哮着冲垮了神庙,将泥塑神像撞得粉碎。
薛错在背后姗姗来迟,唉声叹气:“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泥塑神像虽然破了,但还有神智,听薛错说的情真意切,不由得多了几分希望:“你不吃我?”
薛错万分惊讶:“我吃了你做什么?”
神像呜呜哭起来:“不吃就好,不吃就好,小神愿意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薛错说:“好啊。”
他打散了神像,把他的真灵磨碎,塑像埋在桥底,身躯喂给路过的野狗,在原地插上一柱香:“道友走好。”
他又去了修士门派,发现那里人才凋敝,剩下几个十一二岁的道童子,为首的孩子叫做巫山虞,是这小门派的大师兄,是个会画符的小道童,对薛错充满警惕。
薛错在门派里转了一圈,又看了看他画的符箓,这恐怕就是这些孩子得以残存的原因。
他很有些吃惊,问巫山虞:“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巫山虞凶狠极了,脑子却也很灵光,对薛错的敌意没有一开始那么深,或者他默认打不过薛错,选择了隐忍和委曲求全:“你是谁?”
薛错没有回答,而是就着木炭灰,在那张符箓上改了改,巫山虞的眼睛刷地亮了起来,小脸肃穆:“你也是符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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