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引着他们来到这里的诡异兔子就躲在墙壁底部一支被打碎的玻璃管里,蜷缩成一个白白的小团,地下是碎掉的玻璃和一滩已经快要干涸的营养液残余。
无数的兔子被放置在玻璃管里,透明的营养液淹没了它们的身体,那些兔子们双目紧闭,雪白的皮毛上有规律的起伏证明了它们并不是尸体。看起来既像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实验,又像是某种诡异的仪式,几乎到了让人生理不适的程度。
看着满满一墙的兔子,林盛雪忽然想起来一个几乎已经被他遗忘的细节。
当时他向齐乐打听副本里死去玩家的时候,齐乐下意识看了某个方向一眼。
而朔月内部的这栋废弃大楼,就在他看的那个方向。
在某些文化里,兔子代表了复活。
这些联想是毫无来由的,在眼前这种诡异的场景之中却显得莫名合适。
陆见青见林盛雪一直盯着墙上的玻璃管,开口问道:“这里面有东西吗?”
林盛雪偏头看向他:“你看到了什么?”
“空的玻璃管。”陆见青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看着一墙空荡荡排列整齐的玻璃管,又补充了一句,“很显然,在我的视角里,这些玻璃管里什么都没有。”
他神色警惕起来:“你不会要告诉我,里面都是兔子吧?”
林盛雪点了点头:“嗯。”
陆见青的神色更一言难尽了:“还真是?”
他伸出手,试探性地敲了敲玻璃管,手下传来一阵清脆而空洞的敲击声,似乎里面空无一物。
林盛雪皱了皱眉。
陆见青神色不明地收回手,问林盛雪:“林先生,你听到了什么?”
林盛雪沉默了一下,如实回答:“里面是空的。”
但那些兔子依旧占据着他的视野,形成一种狰狞的真假难辨的反差感。
陆见青琢磨了一会儿,笑了一声,中肯地总结了目前的情况:“林先生,目前的情况看起来更像是你的视觉和你的听觉之一欺骗了你。”
林盛雪不置可否:“兴许是你的视觉和听觉欺骗了我们。”
那只吸引他们进来的兔子似乎是感受不到营养液的滋润了,不安地在破掉的玻璃管里动了动,从玻璃管里跳了出来,朝周围嗅了嗅,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地面上不安爬动起来。
眼看兔子就要再次离开捕捉范围,林盛雪再次把兔子拎了起来。
陆见青知道兔子又到了他的手里,伸出手尝试触碰兔子。
林盛雪看见他的手跟兔子接触的部位扭曲了一下,随后从兔子的身体中穿了过去,触碰到了他的手掌。
陆见青叹了口气:“看来不但看不到,碰也碰不到。”
林盛雪并不意外,只是稍微有点惋惜不能把兔子丢给他拿。
毕竟这兔子分量不轻。
陆见青想了想,拿出从楼下顺过来的安全锤,对着满墙的玻璃管再次跃跃欲试:“要不敲开一个看看?”
林盛雪这次倒是没拦他,只是提醒他:“可能会有危险。”
陆见青掂了掂锤子:“我喜欢追求刺激。”
林盛雪想了想,带着兔子往后退了一步。
陆见青已经选好了合适的玻璃管,就在碎掉的玻璃管旁边,至少在心理层面上安全性要高一些。
林盛雪想了想,又往后退了一步。
陆见青回头看见林盛雪离他八丈远的位置,忍不住多逼逼了一句:“林先生,你离那么远干嘛?我技术很好的,绝对不会把玻璃渣子崩出来。”
林盛雪眼皮也不抬:“怕你的血溅到我。”
陆见青:……
他安分下来,不再继续耍嘴皮子,开始砸玻璃管。
趁陆见青在干体力活的时候,林盛雪开始谨慎地观察整个房间内的情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进入这栋大楼之后,他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类似于进入副本之后的感觉。
所以,如果有不对的情况,他会立刻离开这个房间。
有机会的话,也可以顺便带上陆见青。
但直到陆见青顺利拿锤子砸碎了玻璃管,周围都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夜色依旧岑寂,玻璃碎掉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
林盛雪想,兴许是他神经过敏了。
至少在明面上,中央城里不应该存在“因破坏公物而抹杀玩家”这条规则。
除了碎掉的玻璃,陆见青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他观察了一会儿,还是两眼一抹黑,只能叫林盛雪过来:“来看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林盛雪依言走了过来。
玻璃管打碎以后,里面的兔子醒了过来。
原本泡在营养液里的兔子睁开了红彤彤的眼睛,直直对上了林盛雪的视线。
那双眼睛空洞洞的,明明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活物,眼神看起来却更像是某种无灵魂的死物。
兔子醒来后也没有什么活动的意思,安安静静地蹲在碎掉的玻璃管里,红色的眼睛时不时眨动一下,像是一只等待指令的机械造物。
林盛雪向陆见青讲述了自己看到的画面。
陆见青想了想,问道:“你原先是不是问我,我是怎么提前来到这里的?”
林盛雪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陆先生终于愿意说了?”
陆见青假装没听出他的阴阳怪气,表情诚挚而自然:“像我这样的好合作者当然不会有欺瞒的心思,这不是机会正好合适了嘛。”
他也知道再不进入正题怕是要挨打,飞快解释道:“简单来讲,我这次用的不是自己的通行证。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说过,你们朔月死了两个人这件事。”
林盛雪点了点头,表示还记得。
陆见青继续说:“虽然人是你们朔月的,但朔月毕竟不是官方组织,案子还是管理系统这边来负责。我刚巧认识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手底下的一个工作人员。我找借口请他吃了几次饭,大致推断了一下证物的存放地点和他们的巡查时间,找了个机会溜了进去。”
林盛雪问:“朔月既然能参与中央城的一部分管理,为什么没有参与这个案子的调查?”
陆见青耸了耸肩:“这就要问你们朔月那边的老大了。更何况,既然是非官方组织,它成立与否,能存在多久,又应该以怎样的形式存在……在这个以神为集中信仰,全权由系统管制的中央城里,可就由不得它自己了。”
林盛雪想了想,判断道:“这个案子在管理系统那边的重要程度不高?”
否则陆见青不会溜进去得这么顺利。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特意引他来这里的可能性。
陆见青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案子的重要程度我没有参与,自然也无从判断。我能那么顺利溜进去的原因是因为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管理系统信奉电子管理才能永存不灭的逻辑,案件结束后所有相关数据都会存入数据库中。虽然实体证物依旧会归档,但重视程度已经大打折扣了。”
林盛雪皱了皱眉:“已经结案了?”
陆见青冷笑了一声:“谁也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结了个什么出来,不过游戏嘛,什么时候真把人命放在心上了,只要不存在能够威胁系统运行的东西,草草放过也不无可能。”
这番话对目前中央城的玩家来说,活像是对着他们无所不能的神明挑刺,说他们的神明压根就不在乎他们的性命一样。
至少在他们看到的明面上,中央城看起来还是在保护玩家生命安全的。
但诡异的是,刚刚陆见青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林盛雪居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的地方。
就好像他的潜意识里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任何一个跟游戏相关的东西。
林盛雪暂时没有继续深想,只是提醒陆见青:“你刚刚……说了什么?”
陆见青眨了眨眼睛,装作无事发生:“天地可鉴,我能有什么坏心思,我其实真的很信仰神明的,神明的代行者也一定在做十分正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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