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计算院以后,他发现一心不闻窗外事,只面对数据的日子非常舒服。
不用去考虑什么命运、职责、负担……只要计算,计算就好了。
关之奕吸了口气,低着头,没露出表情:“我也不想。”
他只想找一家私人医院,或者自己开一个,做个按心情收费的不良医生。
他见过太多人没人医、不敢医,最后在污泥里挣扎着死去,他不喜欢那样。最起码,那都是生命。
如果有人能治一下自己惹上权贵的父母,他现在也不会是一个任人捏扁搓圆的孤儿。
“不管怎样……我们得帮季珩成为那个‘唯一’。帮他成为首席。”
季珩是他们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也是心性最好的一个。强大却不傲慢,淡漠却不寡义,他们不知道哪个星盗团能养出季珩这样独特的人,但他们愿意把季珩推出去。
关之奕想,季珩太亮了,他不适合做星盗,如果他足够优秀,凭着他的能力,能够摆脱金革的控制也说不定。
门再次打开,这次是季珩回来了。
他们已经没心思问宿舍是怎么回事了,看见他只想问:“季珩,你对首席怎么想?”
季珩的动作顿了顿,他思索了两秒,神情像是下定决心:“我觉得路息野比我更合适。他情商很高,更通晓人情世故,性格引人亲近,能更好关心同学、处理矛盾分歧。”
隔壁的路息野被问了同样的问题。
他眨了眨眼,笑着说:“我觉得季珩比我更合适。他的统筹能力很强,能关注到所有细节,时时刻刻保持冷静,不管什么情况都能做出最合适的安排。”
第42章 你再说一遍
距离首席选拔没剩几天, 这段时间是其他人考察候选人最关键的一段时间,季珩能感觉到,整个年级的气氛跟之前完全不同了。
不管季珩去哪儿, 明里暗里总有人偷偷瞄他, 上课时的一举一动像被盯着, 连去个厕所都有人蹭在他后头跟着。
季珩停下脚步,转身凉凉地看着那人,也不说话, 目光像结了冰。
对方讪讪停下脚步, 也不跟了, 后退一步亮出空空如也的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想问问你, 路息野呢?”
任谁都看得出来,路息野总爱跟季珩一块儿。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路息野能跟季珩玩得这么好, 早上起床去人家宿舍门口等着,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不说,还要互看笔记、同步训练。
很多人看在眼里, 急在心里。
看路息野也不像个傻的, 跟谁关系好不行, 非得跟季珩纠缠不清?
首席之位只有一个, 凭路息野的家世声望,就算之前入学测试低了那么一名,也有大把的人会因着他响当当的名头票他,他们这个支持派系本身是有着傲立于很多候选者的绝对优势的。
但就唯独除了一个——眼前这一个——季珩。
这家伙不知道是哪地方出来的黑马, 实力强劲不说,外貌、品性都挑不出错, 待人接物差了点反而是有种跟普通人拉开距离的神秘感和酷劲儿,连不够出彩的家世都变成平民派支持他的优势。
只要是个人,拿脚指头都能想到,是平民多,还是贵门多。
一般而言,一个年级的首席就意味着未来整届学生的未来倾向,所有外出任务是首席前去交涉,人心天生生在胸中靠左,不管是谁当上首席,所有的事件处理肯定会向自己所代表的团体倾斜,不可能一碗水端平。
跟很多按资历选人的普通学生不一样,有些孩子生在勾心斗角的权谋家庭,内心的一杆秤早早就建造成型,知道要选择能给自己争取利益的首席。
这届候选人的种子选手身份太过清晰,路息野权势加身,季珩毫无背景,几乎是明晃晃地代表了金银两派。
而在这种至关重要的考察期,路息野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整天都没现身!
这人用怀疑的眼神扫视季珩,想,这真不怪他阴谋论,一直跟季珩呆在一起的路息野却在竞选之前神秘失踪,说跟季珩这另一竞选人没关系,谁信啊?
季珩偏了偏头,头发轻轻划过玉白''精致的下颌,不知怎的,像在那人神经末梢掠过一点儿,几乎没办法直视这张太有冲击性的脸。
那人把目光移开,心头不知道为什么漫上一丝尴尬,自己跟着人进厕所这事儿似乎做的确实不地道,不怪人家生气。
然后他听见季珩说:“路息野死了,我干的。”
这人大为惊骇,以一种差点要把脖子拧断的力度转过头来,抖着嘴唇,头脑一片空白,只是凭本能开了录音,说:“你,你……再说一遍!”
季珩看了一眼他非常明显的手部动作,懒得再吓他,说:“我骗你的。路息野有事出校了,再活一百年没问题。”
意识缓缓倒灌进大脑,他动了动发痛的脖子,低声喃喃:“活着好啊,活着好啊……等等,所以你刚刚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季珩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进厕所了。
“邪了门了……”这人挠挠后脑勺,“……他原来也会开玩笑啊?”
“唉等会儿!路息野是什么事非得现在出校啊!喂!你理理我啊!”
“路息野走了,你可得小心点儿……!”
季珩又从厕所出来,反手关门,把还想继续跟着他的人关了进去,走了。
他一个人走在教学楼长廊里,目不斜视,沐浴着所有人打量的目光,肩背挺直,衣摆都像带着仙气儿。
季珩走路很快,往常他旁边会有个步子慢悠悠的家伙,总是闲得无聊一样卷两下他的发尾、拽拽他的袖口,用无聊的小动作引过来不悦的一瞥之后,再懒洋洋地说:“季同学,走慢点嘛——”
那尾音仿佛绕了几个圈儿后牢牢把季珩缠住,让季珩不得不放慢步子,看上去就像在遛弯了。那些原来看他行步如风,不敢上前搭话的人也能过去说上两句。
但今天那个人并不在,季珩又变成了一个人。
身边有点空,触手可及的人不在了,空气好像都有点泛凉。
季珩看上去眸色剔透,什么都没想,但却在回味着那句“路息野走了,你可得小心点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见这话,关之奕他们说,隔壁的徐麾拉面说,连路息野走之前也这么说。
路息野走得很急,他不是不知道首席竞选的重要性,必须拿出态度,但他要办的事也是不容耽搁的——他得去检查一下身体。
机械身躯可没什么忍一忍说不定就能过去的说法,机械师告诉你哪天去检查就必须得去,不去试试,从指甲盖到心脏尖儿都能一块罢工。
他临走前全跟季珩待在一起了,从首席竞选的意义说到历任的口号,从支持者可能的想法说到如何准备演讲,最后说得嗓音喑哑,被季珩递了杯水。
路息野喝着季珩给的水,明明没味,却觉得甜的像被放了糖,心里熨帖得不行。他又嘱咐道:“我走了以后你记得小心点儿……”
“行了,”路息野的嗓子像被扯起来说话,季珩听得不舒服,冷冽地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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