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全都跟车祸有关?
这恐怕不是巧合。
一家之主贺云生很快发了话。
他敲敲桌子,看向众人,开口道:“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话才说了个开头,贺云生就黑了脸。
大概是在楼下听宾客们说了不少吹捧的话,所以他刚进这兰芳厅的时候还是满面红光。
但这会儿他目光滑过自己那几个儿子,越看越来气,脸色就彻底阴沉了下来。
咳嗽了几声,勉强按捺住了心底的火气,贺云生这才继续道:“这次西郊那块地,有人找我们的茬,一会儿是环保资质没过,一会儿又怀疑我们行贿。这些麻烦都是贺真搞定了。
“项目做好了,少说有十几个亿的收入。项目黄了,前期投入打水漂不说,我们资金链都会出问题,那整个贺家都得一起完蛋。
“这事儿是贺真办成的。这么小的年纪,他已经能做到这么优秀。所以我会马上通知所有人,贺真会正式接替我的位置。”
贺云生一语毕下,沈初夏紧绷的肩膀松了开来,嘴角立刻勾起控制不住的笑意。
但她不愧是演员出身,很快就把面上的得意之色按了下去,开口对贺云生道:“谢谢爸的抬举。不过真儿他才大一,这上半学期都还没读完,我担心……”
贺云生一抬手,打断了沈初夏的话。“这事,我是通知大家,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
紧接着他的夫人韩湘倒是铁着脸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不同意!这小子来路不正,他根本……你眼里还有没有你的亲儿子、亲孙子?当时你娶我的时候,怎么承诺的?
“当年贺家也遇到了极大的危机,要不是我带着嫁妆嫁给你,你、还有这贺家,哪里会有今天?
“我告诉你贺云生,别欺人太甚,我们韩家不是没有人了——!”
打断韩湘话的,是贺云生霍然起身,把面前的茶杯狠狠摔碎的样子。
他看来是气得狠了,嘴唇都在抖。
贺家大伯眼皮一跳,赶紧起身走过去帮老爷子拍背顺胸口,担心他气得背过气去。
韩湘也是一愣。只因贺云生这样发火的样子,确实少见。
她当年也是韩家的大小姐,风光无限地嫁过来,帮了贺云生大忙。贺云生确实花心浪荡,但也对她存着份感恩之心,在她面前发过誓,不会有任何人撼动她当家主母的位置,更没有对她发过火。
贺云生把一口气顺过去,再板着脸看向韩湘开口:“我说了,我只是告知你这件事,你不同意,那就在心里憋着。你不必反对,反对了也没用!谁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说完这话,见韩湘气得肩膀都抖动了起来,贺云生到底放缓了语气。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再开口道:“阿湘,你讲点道理吧……
“我确实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我们那个年代的男人,大都这样过来的。我自问待你不薄。
“几十年来,就算你做出再出格的事,我都忍了下来。我护着你、守着你、帮你兜了多少事儿,你自己心里有数!”
听到这话,沈初夏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些男人,明明出轨的是他们,却口口声声把问题都推到了妻子身上,好似只要他们依然让她们当所谓的“主母”,只要还记得家里有位妻子,只要不对她们发脾气,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她们不但不该有怨言,反而应该感激涕零。
时踪倒是听出了别的一些隐晦信息——
难道传闻不假,韩湘确实杀了贺云生不少情妇,然后贺云生替她擦了屁股,没让她吃牢饭?
只听贺云生再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些儿孙?老二老三,哪一个成才了?哪一个正常了?
“你没看他们一天不如一天,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吗?!
“这都是你搞出来的事,我没有和你计较!!!
“现在我唯一就是想把贺家的产业留住!不然我没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可是老大没有问题……老大没有受影响……”
“但他不成材!这我们早就算过了!当年要不是算出这种事儿,你也不会……那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韩湘似乎没话说了,坐回座椅上,直掉眼泪。
贺大伯扶自己的父亲坐下,又赶紧去安抚母亲,过程中他没忘狠狠贺真一眼,满眼写着不甘心。
贺真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像是根本没看到他。
时踪倒是朝贺大伯看了去。
他的眼神冷如刀,贺大伯感觉到什么,侧头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时踪的目光,整个人几乎一个哆嗦,竟不敢再看他一眼。
“行了。父亲大人,您要说的……我们都了解了……
“谁做家主,我一点意见也没有!”
说这话的是一直低着头沉默的贺三伯贺章。
他的语气有些飘,是一副明显中气不足的样子。
说完话他就站了起来,面上浮现出了奇异的笑容。
“你们慢聊,我先走了!今晚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日子……我要去陪她……我要去陪她!”
韩湘像是被他这话吓到了,立刻站了起来。“你要去陪谁?给我坐下!”
“她是你杀的吧……”
贺章大笑起来,“爹的话没说错。你是个可怕的女人。你是个疯子。你认为接近你身边的女人都有问题?我看分明是你做了亏心事!”
闻言,韩湘立刻用警惕的目光看向了沈初夏、贺真、还有时踪。这三个人,一个是陌生人,两个是被她恶意对待过的。
她如果做了什么丑事,当然怕这三人知道。
韩湘当即走到贺章身前,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像是想把他打醒。“胡言乱语什么?!我看你是捯饬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是真把自己给弄疯了!”
“别否认了,就是你杀了梅子。否则为什么她刚见过你,就被车撞死了?!”
“是,我是对她态度不太好。但哪个当婆婆的不挑剔儿媳妇?她出生不好,我只是担心她贪图贺家财产而已!不过我犯不着因为这种事杀人!”
“是,你犯不着因为这种事杀人……你就是因为自己做了亏心事,所以担心那个姓白的女人害你……”
“阿铁,阿铁!!!”
韩湘年纪不轻了,气得浑身发抖,喊了这两句,就倒在了椅子上大喘气。
贺大伯赶紧上前宽慰她,又是帮她顺气,又是递上一杯热水。
一旁,一家之主贺云生被眼前一幕气得又砸了一个茶杯,然后亲自打开了兰芳厅的大门,冲走廊上喊:“阿铁!把人带回去看好了!!!”
“哈哈哈……”贺章倒是大笑了几声,“正好。我要回去……我要回去陪我的梅子……”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忽然有了异像。
时踪和贺真所坐的位置正好对着大片面朝一个花园的窗户。
只见那窗户外竟飘来了一样东西——
是那个穿着红嫁衣的纸人。
夜色中,灯火的朦胧微光下,纸人一身嫁衣鲜红如血,像极了来索命的厉鬼。
之前时踪在后园看到她的时候,她是闭着眼睛的,但这会儿那双眼睛居然睁了开来,就像是真的被魂灵附体活了过来似的。
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贺章所在的位置,过了一会儿,整个人飘了过来,紧贴在了窗户边,竟还伸出手,轻轻叩了一下窗户。
窗户上映出了她放大的脸,惨白、血红交错,她的目光则冷如死尸,空洞得没有一丝情绪。
“这、这什么?!!”
沈初夏先发出一声惊叫。
贺茵瞪大眼睛,一下子跳进身边哥哥的怀里。
她两位哥哥难得收起吊儿郎当事不关己的表情,看到窗外那一幕后亦是脸色发白。
门口,贺云生直愣愣地看着窗外的一切,像是呆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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