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夜沉默半晌,借着一抹淡而冷的月光注视着他,看着江折柳低垂的眉目。
他不太能体会出江折柳说这些话时,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我师父要是知道。”江折柳微微笑了一下,“恐怕要后悔了。”
闻人夜盯着他:“祝文渊要是对你真的有抚养长大的感情,早就该后悔了——生下这么个东西拖累你。”
江折柳道:“倒也没有拖累,无心以前不是这样的。”
“人都死了。”闻人夜眸光发冷,“你倒是觉得他好了。”
小魔王从这次回来开始,脾气就看起来强硬了很多,好像是真的被他忽然失踪给吓到了,强取豪夺的功课仿佛有那么点长进。
“你醒过来之前,我去了一趟丹心观。”闻人夜道,“余烬年外出采药,不知所踪,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等他回来,再让他给你看看。”
“嗯。”
“释冰痕把凌霄剑拿回来了。”闻人夜提起这把剑时,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这把剑留在江折柳手中的模样,“你准备怎么处置?”
“我也在想。”江折柳思考着道,“即便是送还凌霄派,可凌霄派之中,想来竟然无人可用。”
“那就留在你身边吧。”这话正合闻人夜的心意,在他心中,只有对方的手才有资格拿起凌霄剑。
江折柳看了一眼苍白的掌心,低叹道:“宝器蒙尘,暴殄天物。”
“它落到小人手里,才是真的宝器蒙尘。”闻人夜听得皱眉,凑过去道,“折柳,不许让。”
江折柳面对魔界之时,尚曾持剑镇压边界,一分一毫,寸土不让。可是面对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凌霄派与正道诸人时,反而总习惯于退让。
这并不是那种性格柔软的退让,而更像是作为照料他人的长辈,有无限的大局观念和宽容。即便他本人冷彻如冰,也丝毫不影响对方这种润物无声的关照。
闻人夜的声音压得很低,气息温热发烫,徐徐地扑落在耳根边缘。江折柳耳朵发红,像是被戳了一个隐秘的敏感点似的,骤然恍惚了一刹,而对方还不后退,有意无意地靠得更近,唇锋几乎触到了耳垂。
他的腰都要软了。
这具身体的敏感之处,甚至连江折柳本人都不是特别清楚。以往高高在上的江仙尊,光风霁月,举世无双,没有人会这么放肆。
他耳根发着烧,被对方圈在了怀里,避无可避,只好凝神从话语中理出一条线来,回答道:“此剑象征独特,若留在我手里,众人都会以为我仍有争权之心。”“不是争权。”闻人夜永远以他为标准,“是物归原主。”
他没有后退,目光停顿在对方的脸庞上,喉结微动,随后把他重新抱在了怀里,试探地碰了碰他的唇瓣,动作很轻微。
江折柳话语一停,抬眸望着他。
“你是不是已经默认可以跟我在一起了?”小魔王抵着他的唇,轻轻地亲了一下,“折柳,你也看到了,魔界都很喜欢你,你不用担心得太过。”
魔族确实很喜欢他,基本都是那种憋着撬墙角的喜欢,看尊主和魔后的眼神简直就像是柠檬成精,酸出天际。一队大魔还商量着把魔后接回去,但由于魔界恶劣的环境不适合养伤,被闻人夜揍回去……哦不是,劝回去了。
江折柳给整个魔界留下的印象都太强烈了。当年那帮大魔哪一个不是憋着劲儿想造作,结果挨个被凌霄剑抽了回去,但江仙尊又长得实在太美了,所以一个个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暗恋与挨打两不耽误。
江折柳也的确没有预料到魔界是这个情况,他被对方的气息弄得脑海有些发晕,鼻尖萦绕着闻人夜身上的松柏气息。他由着小魔王抱,缓了缓神才低声道:“……你就不怕守寡。”
闻人夜本来就挺紧张的,被这句话搞得更紧张了。他养了十几章才重新复活的小鹿欢快地开始蹦跶,撞得那叫一个随心所欲。
“不怕。”闻人夜幽紫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我一定会把你养好的。”
江折柳忍不住弯起眼,伸手捏了捏他那张俊美中带着锋锐感的脸,把小魔王的反派脸捏软揉圆,笑着道:“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客观事实,讲话总是这么的……任性。”
闻人夜眉峰锁紧,任他捏脸,语调不是很高兴地道:“那你能不能相信奇迹?万一有呢,每天都这么……”
他一时找不到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猛地想起阿楚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词,学以致用道:“这么丧。”
江折柳之前就从小鹿口中了解过这个字的意思了,他纠正道:“这是成熟。”
“那我宁愿幼稚一些。”闻人夜道,“你要是再出什么事,再有什么不要脸的人为难你,我还会更幼稚。”
江折柳望着他的眼眸,思绪忽然一顿,隐隐感觉到了对方话中不同寻常的气息。
“如果你因为那群畜生受了什么伤。”闻人夜视线下移,落在江折柳脖颈间的吊坠儿上,“或是……你离开了。就没有人管得住我了。”
复生石通体莹润,乳白的石上飘着几许莹蓝微光。
即便江折柳预测过天下未来的走向,知道魔界之后极大可能会兴起战事,但他还是被闻人夜这种说话的方法给镇住了……在他的脑海里,小魔王应该是一位能够统一各界的枭雄豪杰,而不是像他此刻说的这样……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江折柳的指尖压着手炉,挑眉道:“你这是威胁我。”
“对。”闻人夜供认不讳,“若有一天,你感觉不到这是一个威胁……你才能真正地解脱。”
江折柳沉默了下来。
天下众生的安危能威胁到他,这本就是一具无形的枷锁。
无论他表面上有多不在意,但就像小魔王说的,只有感觉不到这是一个威胁时,他才能真正的解脱。
落雪吹进亭中,沾到了大氅的毛领上。
闻人夜伸出手指,小心地拂去雪花,听到对方的声音响起,语调很轻:“……我还以为我退隐之后,早就全都自由了。”
“还有我管着。”闻人夜非常有自知之明,“为了不守寡,我也得多努力努力,把你养得寿比南山。”
他牵起江折柳的手腕,放在掌心里搓了搓,随后道:“太冷了,还是回去吧。”
“好。”江折柳望了一眼泛白的夜空,忽然道,“小魔王?”
“嗯?”
“……没什么。”江折柳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有些话不说也没什么,世事莫测,岂是因果推衍与佛签箴言可以全然预测的,“我们回去吧。”
————
不止是终南山下了雪。
四季更迭,气候变幻。在修真界与妖界交界,十万大山的深处,也迎来了一场罕见的封山大雪。
余烬年的境界功力并不算很强,但他毕竟也是修道多年,寒暑不侵,并不会因为外界的风雪而皱眉,但到了此刻,他却为这场雪陷入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解开同命契的碧血牡丹早已采到了。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他这段时间跟王文远几次谈判,来回周旋试探所得来的锁声咒咒语,仍旧是虚假的。
一个人的目的就算再怎么掩饰,也会在他想要得到的结果上被人窥出端倪。余烬年对于锁声咒的好奇只表现在咒语本身上,是掺杂在无数谈判结果中极不起眼的一项要求,而且完全没有往王墨玄的身上牵扯,但他这个兄长的嗅觉实在太敏锐了,或许还有占卜卦象作为辅助……
余烬年跟王文远在没有直接见面的几次谈判中,确认了最后的交易内容。大约一天一夜之前,祝无心身死的消息从凌霄派传开,由王文远传达给了余烬年,这位天机阁阁主高深莫测地说,祝无心依约定而死,他们的交易也应该结束了。
锥心毒的解药,换取余烬年所要求的其他各类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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