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小片刻,就在闻人夜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忽地听到对方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
“……朱雀火的烫伤用冰琉璃粉末冰敷,你别忘了。”
小魔头没应声,片刻后才气呼呼地应了一句,转身出去了。
珠帘被碰乱了,荡出伶仃的撞击脆响,如同被拨动的心弦。
————
最近丹心观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不要说余烬年了,就算是那两个人参娃娃也能感受得到,平日里那位魔尊大人对仙尊跟什么似的,简直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结果最近这两天这俩人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连他们都这么觉得,阿楚跟常乾的生活环境就更岌岌可危了,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凝滞得吓人。
只不过江折柳的表现倒不是很明显,他还是安静地喝茶喝药,偶尔搬着自己心爱的小椅子出去晒太阳。
……虽然那片湖水的鱼都避着他游了。
常乾那天虽然被阿楚蒙住了眼睛,但他其实才是整个丹心观对闻人夜的状况最为了解的那个人。那天小叔叔满身骨铠、魔角未消的出现,他就已经被吓住了,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小叔叔是去打玄通巨门了。
只有玄通巨门之后战力通天而又无法破门而出的异种们,才会跟一个半步金仙打到这种程度。而平日里的魔族扫荡巨门,应该有阵法协助,更有许多同族帮忙,因此就算是强大的异种,也可以毫发无伤的斩杀。
没有异种可以在魔族倾巢而出的情况下和小叔叔打到这个程度,唯一一个可能,就是他自己前往了玄通巨门,没有其他族人。
这个猜测在常乾看到复生石的那一刻证实了。
桌案通体乳白飘莹蓝的吊坠,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生机,常乾怀疑再放两天,这个木头打造的桌子都要开始发芽了。这么一个生机勃勃的吊命至宝,就这么随意地被丢弃在桌案上,好像没有人需要似的。
常乾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只能像平常一样凑到榻边叫哥哥起来喝药。
江折柳身上都被草药熏出了一股淡淡的苦涩味道,他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这时候还很困,坐起来缓了一会儿,才接过了药碗。
小魔王就坐在窗边盯着他,一言不发。
江折柳的眼睛还是看不到,他都快要习惯这种黑暗了,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这碗药太苦了,他喝得断断续续,一直在皱眉。
……都是被惯的,以前也没觉得苦,都当水喝的。
江折柳慢慢地叹了口气,将剩余的半碗都喝掉,脑子里嗡嗡地疼,还没等苦味彻底发挥,就突然被塞了一口蜜饯。
是用蜜糖腌制的果实,好像是魔界的特产,又酸又甜的,起初酸,然后就会越来越甜。
江折柳含着蜜饯驱散了苦涩,觉得这东西的后劲儿实在是太甜了,刚咽下去想说什么,就感觉到对方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常乾转过头偷偷地看了一眼坐回窗边的小叔叔,随后就听到江折柳的声音。
“……小乾,你把茶水递给我。”江折柳舌尖发麻,“甜得有点咸。”
闻人夜:“……”
这人事儿怎么这么多!他下次换一种蜜饯给他带不就好了!
常乾依言点头,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出来,只不过瓷杯里的温度有点低,有一点点发凉,发凉的茶就会更苦一些。
江折柳连那种特别苦的茶都喝得下去,自然不会在意这点问题。他接过瓷杯,捧在手里才喝了一口,就又被拿走了。
过了几息,重新变得温热的茶杯塞回了他手里,茶水的温度都是最适宜的那种。
江折柳刚想说一声谢谢,就听到闻人夜焦躁不安又绷着面子的声音。
“娇气。”
江折柳:“……”
……娇气?是说我吗?
他迷茫地喝了一口,然后又喝了第二口,忍不住低声问常乾:“他这是什么意思?”
常乾一边看看气压很低的小叔叔,一边看看眼前脆弱精致的神仙大美人,对着这道送命题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意思是……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常乾,顶级传话艺术家(?)
我好喜欢他俩吵架啊哈哈哈,好可爱x
没有一句说爱你。
每句都是我爱你。
24、第二十四章
常乾因为传话的艺术被他小叔叔拖出去打了一顿。
小蛇迫于淫.威, 领略到了什么叫口嫌体正直、傲娇怪的心思不能揭穿……他痛定思痛,将送药这种艰难大事交给了阿楚。
但无论换谁来, 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还是非常微妙古怪,飘荡着难以形容的气息。
江折柳一直都很平和,但他其实也没太琢磨明白自己这变幻莫测的脾气,怎么就把小魔王惹恼了……按照他平日里的为人处世,不至于闹到这个程度。
闻人夜身上的伤很快就复原痊愈了, 魔族的体质一贯强悍, 不需要过多休息就可以复原如初。只不过两人之间还处于一种看似冷战的状态中, 彼此之间话很少。
冷战的罪魁祸首就静静地躺在桌子上,勃勃生机把木桌都拱得快要发芽。闻人夜整天盯着, 反倒碰也不碰,好像这个费尽力气取回来的宝物只是随手可抛的石子一般。
阿楚眼观鼻鼻观心,哪里敢动这个宝贝。他坐在床边吹凉药盏的时候,忽地听到江折柳低而轻微的声音。
“有花开了。”
阿楚动作一顿,转而向窗外望去, 果然见到窗外绿油油的爬山虎和藤蔓,一朵朝开暮败的夕颜花趴在窗棂上,倔强地往房间里钻。
“嗯。”阿楚道,“等过一阵子我们回去, 就可以在终南山种点花, 还可以养一些小动物,那些山精野怪都会很喜欢哥哥的。”
江折柳接过药盏,轻轻地微笑了一下, 道:“好。”
他的声音很平和,带着丝缕异乎寻常的柔软。发丝随着窗外的微风颤动,唇边带着很淡的笑容,即便是在说这种颇有希望的话题,看起来都有一种快要被吹散了的感觉。
阿楚一时话语滞住,讲不出什么来。他怔怔地看了对方片刻,才道:“……你会变好的,你不要担心。”
“……?”
“就是,”阿楚急得说不明白,“就是,你是这个世界最受眷顾的人,你一定会变好的,你要相信我!”
这话说得太突兀了。江折柳静静地听完,略微靠近了对方几寸,低问道:“你要我用什么相信你?”
他这近距离的美颜攻势,简直打出来了一个三倍暴击。阿楚感觉自己的血条在迅速清空,就剩下那么一层血皮在苦苦支撑,他结巴了一下,呆呆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唇瓣弧度,脸红心跳得找不到东南西北,差一点就要将这点儿老底都和盘托出了。
就在他的意志力被磨没的刹那,就发觉自己的身躯一轻,被一只手拎着后衣领子提起来,动作干脆地顺着窗外扔了出去。
扑通一声。
还没从美色中震醒的小鹿撞进碧绿的爬山虎中,被攀到窗边的夕颜花蹭了蹭鼻尖。
好香……阿楚又愣了一下。
不是花香,而是从外面、特别是在植物堆儿里才发觉到,那个乳白飘莹蓝的石头放在屋里两天不到,再加上神仙哥哥的天灵体,简直是香甜得像一块美妙的小蛋糕,蛊惑众生的魔女妖女估计也不过如此了吧……
阿楚戴着对神仙哥哥的主角滤镜,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而是拍拍手从窗外爬起来,转进小厨房去找常乾——一起控诉大魔头的恶劣行径。
就在小鹿和小蛇的友情在一起吐槽魔尊中渐渐升温之时,江折柳感觉自己被对方盯住了。
闻人夜好像终于沉不住气了。
只不过由于江折柳太沉得住气了,导致小魔王就算是焦虑,但还是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举动。
夜色渐浓,朗风过窗,门外的珠帘在微风中轻轻地碰撞,声音细碎。
江折柳的作息不太健康,只不过他的不健康是指睡眠时间过长这一点。就在月黑风高之时,一双罪恶的爪子摸上了床,环住了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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