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槐:……
他试着按了一下‘1’,音响里传来声音:“快递放门边谢谢。”
他又按了一下‘2’,音响里传来同样的声音:“外卖放篮子里谢谢。”
他抬头,门边的确放着一个篮子。它从二楼的窗口中被放下,并在固定在窗外的定滑轮的作用下,能够在旁边由压力传感器驱动的电机的作用下将外卖吊上去,并在压力被清空时被再度放下来。
林槐不信邪地按了‘3’,音响里传来声音:“不接受上门现金交易,只接受在线电子汇款。支持电子商务,人人有责。这种事情就不用上门面谈了吧。”
林槐:……
他把几个按键挨个按了一遍,分别得到了不同(但一样让他无语)的回答。由此可见,这栋房子的主人大概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懒鬼+怪人,在不想和日常琐事交流的情况下,考虑到一切可能上门打扰的因素,并制造出了一一映射的自动回复。
林槐按了两遍门铃,门里都没有任何回应。而后,他又绕着别墅走了一圈,只见别墅所有窗户都被厚厚的帘子所遮蔽,让人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而后,他回到门前,按照秦绛给予的信息,拨通了天枢的电话。
在响铃十声后,电话终于被接通了。听筒那头是个青年的声音,很是醇厚动人,只是带着刚起床般的沙哑和慵懒:“外卖放楼下谢谢——”
“我不是送外卖的。”林槐道,“我是来催稿的临时编辑。”
听筒那边的声音停了一下,然后说:“哦,门给你打开了,推门进来吧。我在二楼,走楼梯上来找我,路上别乱碰东西。”
话音刚落,眼前的大门便传来一声清脆的机械响动。林槐一边举着电话,一边拧开大门,“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在二楼哪里——”
“书房里。”
‘说起来,这个人的声音好耳熟啊……’林槐这样想着,摸了摸下巴,‘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在哪里听过呢?像这样的怪人,应该让人印象深刻才对。’
他搜索了半天大脑,没有得到详细的信息。
别墅一楼是漆黑一片。林槐摸索着打开了电灯,整个一楼的布置,便尽收眼底。
一楼室内的装潢非常简洁,且井井有条,正如它所采用的的以黑白灰为主的色调。除去过大的电视屏幕和好几台电脑外其余都显得乏善可陈,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客厅里巨大的冰箱和冰柜,让人怀疑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客厅的左侧,则是长长的楼梯,直通到二层和地下室。而二层楼梯的尽头,是一道将二楼和一楼分割开的铁门。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又进了一个游戏副本……’林槐拾级而上,在到达楼梯尽头时,敲了敲铁门。
铁门并没有上锁。他稍微用了点力,门便被打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二楼客厅。客厅里没有电视机,只有巨大的投影布,和悬挂在空中的投影仪。初次之外,是毛茸茸可供人打滚的地毯和可供人陷进去打滚的沙发,旁边的所有架子都被各式各样的影碟、录影带等音像制品填满。林槐好奇地上去看了看,只见它们以a-z的顺序被有序地排列着,大多是恐怖片、推理片和奇幻片。
二楼有几个房间,其上分别挂着“仓库”“冲印室”等语焉不明的标签,最大的房间则挂着“实验室”的标牌。实验室对面的房间里透出幽幽的光,其上挂着“书房”的标牌。
“书房”二字姿态飘逸,笔走龙蛇,颇有名士之风——只是——
“好丑。”林槐无情吐槽着。
他敲了敲门,门里的人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好像只顾着盯着眼前的屏幕,忙于写作或编程事业而无心察觉外界。他只好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道:“天枢老师,我到了。”
门里的人还是没有反应。林槐只好不请自入。他刚踏入书房,便被书房的全貌吓了一跳。
天上挂的,地下躺的,整个房间都是靠墙的高到直插天花板的书架和密密麻麻的书和手稿和画稿和笔……如果不是确认自己是身在书房之中,林槐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小型的图书馆。
而正对大门的,则是书桌,和坐在按摩椅上的电竞椅上的“天枢”的背影。书桌正前方,是一块巨型软木板,上面大大小小用图钉固定着不少资料。
和一楼相比,二楼可谓是拥挤至极。林槐试探性地上前,拍了一把对方的肩膀:“天枢老师……”
下一刻,他的笑容完全僵在了脸上。
背对着他坐在电竞椅上的,不是通宵达旦殚精竭虑的天枢的案牍之劳形,而是一个等人高的……皮卡丘公仔。
皮卡丘随着他的推动转了过来,对他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
与此同时,书房角落的沙发上,传出了一阵犹在梦中的梦呓。
“……第四组对照实验完成,与仿真结果之间的偏差率仅有0.03%。谢谢science,谢谢nature,谢谢cctv,让我拥有这个向全世界人民展现自己的科研成果的机会……”
林槐:……
他额头青筋直跳。林槐一贯是个修养很好的(自称)人(自称),虽然过去残暴了点,但自从他重新做人后,已经秉承了敬业友善的做人原则,当然其中也不乏在现代社会杀人是要坐牢的因素。不过不知为何,在听到那阵从黑暗里传来的声音后,久违的暴躁感又涌上了心头。
那时他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叫“我好嫌弃这人”和“这人好欠揍”。
欠揍的对象躺在书房角落的沙发上,手长脚长,因而睡得委委屈屈。他被一条皮卡丘花纹的被子随意地盖着身体,脸上则盖着一本杂志,似乎是几个晚上都通宵没睡,好不容易才勉强在这里沉入梦乡。他的手里握着一台手机,随意地垂在沙发之下。
‘看起来像是和我打过电话后就睡着了啊……’林槐勉强压下心里的不满,对这个仿佛已经被社会榨干了剩余价值的人生出了几分同情。他轻手轻脚地向沙发上的人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小声道:“天枢老师?”
话音刚落,那个人便熟练地从梦里伸出一只手来,在空中摸索片刻,拍了拍他的脑袋,像是揉什么小动物似的揉了一把,然后翻了个身,又沉浸在了梦乡之中。
“别闹。”他咕咕哝哝道。
林槐:……
他秉承着先礼后兵的原则,再次爬了过去:“天枢老师?”
这回他的脑袋又被拍了两下。对方显然没有起床的打算,收回手,继续在梦里说:“……说了别闹了,你一个月比对面布偶三个月吃得还多,再吃就养不起你了……”
林槐:……
“起床了!交稿!”已经达到忍耐极限的林槐开始推搡对方,这回那个人翻了个身,依旧是闭着眼的样子,却抓住了他正要一掌劈下去的手,“……再乱动我把你送宠物医院了……”
林槐气得额前青筋暴起,刚想打人。门边便传来一句颤巍巍的“喵~”。
他僵硬地回过头去,只见一只橘色的毛茸茸正趴在门边,金黄色的眼睛瞪得像是两个亮晶晶的电灯泡,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和他身边的人。
它那副神情像是在说:你怎么背着我养别的猫了。
林槐:……
他此生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猫。若要给“最怕的猫”论资排辈,外来的品种猫还好,本土的黑猫却是毫无疑问地荣登第一。
他虽然不讨厌毛茸茸的东西,却在刚重新做人时,于路边被一只警惕的黑猫追着跑。那只猫抓伤了他的手背,导致他花费了上百元巨款和大量赶车去疾控中心的时间在打狂犬疫苗上。想到他浪费的时间和金钱,他就不禁对猫这种生物充满了阴影。
眼前这只橘猫,虽然不是黑色,但体型较之普通黑猫,却有1.5倍大,弥补了它在毛色杀伤力上的不足。橘猫盯着姿势暧昧的两个人,弓起背脊,发出警惕的“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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