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客栈(158)

　　希望自己快些长大。

　　等长大，一切应该就会好起来的吧。

　　3.

　　时间一点一点走，书晓走过小学初中高中，又在这年夏天，从大学毕业。

　　他长大了，但事情并没有像他从前想的那样好起来。

　　书晓还是没有朋友，唯一的陪伴还是只有那盆小盆栽。

　　成年人和幼患最大的差别，就是他们会控制、伪装和掩饰，在后面的那些年里，书晓确实很少再遇到小时候那样明晃晃的恶意和排挤，但他们那种面上不显，实际上却不想和他有过多接触的疏离，更让他觉得难受。

　　怎么办呢？

　　书晓很难过，也很失落，感觉心里空空的，只觉得无力。

　　大四下学期，这样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因为性格为人不喜，两次的校园招聘会上他都没找到工作，拖着行李箱抱着盆栽回了家乡。

　　到家里的时候，黄昏日落，暮色西斜。

　　他坐在小时候常坐的山坡上，抱着盆栽，沮丧地低下了头。

　　“我是不是很差劲？”

　　“我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我，可我就是我啊，只不过和他们不一样了一点，我错了吗？”

　　四周微风轻拂。

　　小花带着露水的枝叶摇晃着从他脸上拂过，微微的凉。

　　4.

　　书晓是只乐观的土拨鼠，虽然有些难过，但还是很快调整了心情，出去找工作。

　　他龙都大学毕业，学历可观，读书期间绩点也很好，但参加过很多招聘，都是笔试高分，然后超低分卡在了面试上。

　　不用笔试的工作有，不用面试的工作根本不存在。

　　书晓被迫得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空窗期。

　　小土拨鼠的工作空窗期很长，一空就是许多年。

　　他没有啃老，会在妖怪论坛里写一些小说文稿赚钱，但天赋普普通通手速也一般，得到的稿费堪堪够养自己，连给小花买个花盆都只能选最便宜的那种——有时候连九块九包邮的都买不起。

　　书晓觉得很愧疚，尤其是对爷爷。

　　爷爷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不会用一样眼光看他，觉得他不好的人。

　　爷爷没怎么读过书，做木匠一点一点供书晓上了大学，现在他长大了，却连一点回报爷爷的能力都没有。

　　这让书晓感觉挫败极了。

　　时间荏苒，转瞬又是几年。

　　这年的八月，爷爷从邻居家串门回来，带给他一张招聘启事。

　　山海客栈的招聘启事。

　　看到山海客栈标志的瞬间，书晓的反应是逃避，他觉得自己不行。

　　那可是山海客栈啊，多少优秀的妖怪连续应聘几年都没能进去，他怎么行？

　　书晓觉得自己很差劲，但爷爷觉得他很好，不停鼓励他，这是最爱自己的人，小土拨鼠没办法拒绝。

　　这天空闲下来后，书晓抱着盆栽，再次上了小山坡。

　　山坡上的风景和他毕业回来的那天一样，黄昏日落，四周一片昏黄。

　　书晓沉默地看着远方，许久后，轻声问了一句。

　　“小花，你觉得我行吗？”

　　小花随着风摇晃，叶子尖尖上带着被阳光的水珠，轻轻的，轻轻的，在书晓脸上点了一下。

 

第102章 番外·小土拨鼠（下）

　　5.

　　在爷爷和小花的鼓励之下，书晓看着手里那张微皱的招聘启事，最终决定去试一下。

　　去之前，爷爷为小花做了新的花盆，隔壁的松鼠奶奶为书晓做了新衣裳，小土拨鼠背上行囊，带着家人们的殷切期盼，登上了去往龙都的火车。

　　到龙都的时候是傍晚，天上黄昏日落，夕阳西斜，很像许多年前他离开这里的时候。

　　数年不见，这座城市更繁华了一些，也让书晓觉得更不自在了一点。

　　他喜欢一望无际的旷野和旷野之上自由的风，而面前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他喜欢清风吹拂时微微低垂的小草和花，而面前遥望过去只有高楼大厦。

　　书晓觉得他和这里格格不入。

　　人是这样，连身上的衣裳也是这样。

　　新衣裳的布料，是松鼠奶奶能找到的最好的布料，做的也是她印象里最时髦的款式。

　　她戴着老花镜，在灯下一针一线为书晓做了一件新衣裳，但这样倾注心意缝制而成的衣裳，和周围的人一比，还是显得土气了些。

　　书晓不自在极了，他抱紧小花，心里没底，忍不住又问：“小花，你觉得我行吗？”

　　小花的枝叶无风自动，垂下来在他脸颊轻轻点了一下，仿佛认同，也仿佛是安慰。

　　书晓笑了一下，脸颊贴贴小花的叶子，鼓起勇气找到山海客栈，在外面踌躇许久，最终拨通了山海客栈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小土拨鼠捧着手机，话说的有些小心翼翼：“你好，请问客栈还招人吗？我……”

　　他低着头，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

　　“我是来应聘的。”

　　6.

　　书晓是只爱哭的土拨鼠。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情绪遇到一点波动就想哭，而且是嚎啕大哭的那种。

　　说起来其实和海豹先生的阿巴阿巴有点像。

　　在过去不下百次的面试经历里，书晓心里紧张，进去看到面试官总忍不住哭，而且越哭越大声，说是声嘶力竭也不为过。

　　这次也不例外。

　　在客栈的试炼符阵里看到符人一步步朝他走来时，明明在心里告诉自己很多次不要哭，但书晓还是没忍住，躲在角落啊啊哭了起来，一开始是无意识的反应，后来就是真的难过，觉得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

　　他真没用，什么都做不好，哭唧唧的模样肯定也很狼狈很难看，简直一无是处。

　　小土拨鼠越想越难过，哭的根本停不下来，连哭嗝都憋了出来。

　　土拨鼠啊啊流泪.gif

　　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人朝他走了过来，接着听到小蔺道长清朗的声音。

　　“来，你别怕，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来和他们介绍一下自己呀。”

　　有那么一瞬间，小土拨鼠怀疑自己是在期待下出现了幻听，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后，犹犹豫豫问道：我真的应聘成功了？你们真的要招我？”

　　以前他因为哭，给面试官留下的印象不好，所以从来没得到过工作机会。

　　但这次……哭还是哭了，得到的待遇却好像不太一样。

　　客栈几个人友善的看着书晓，笑着应了这句话，还在晚上为小土拨鼠开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会。

　　大家聚在一起欢喜笑闹，一起欢迎他的到来，眼里没有书晓以前见过的那些仿佛看异类的眼神，大家很友善，很好相处，还都为他准备了礼物。

　　书晓颈间带着小丝巾，怀里抱着小花和大家送给他的礼物，腼腆又欢喜的笑了起来。

　　“小花，我感觉我好像开始喜欢这个城市了。”

　　晚上回到房间，书晓在床上打了一个滚，看着天花板沉默许久，轻声说。

　　小花枝叶舒展，在卧室昏黄温柔的灯光里，轻轻摇晃了一下。

　　7.

　　在客栈待了一段时间，感觉事情安定的差不多了，书晓才把应聘入职的事用微信告诉了隔壁的松鼠姐姐。

　　松鼠姐姐是松鼠奶奶的孙女，她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爷爷和松鼠奶奶。

　　爷爷和松鼠奶奶很高兴，让松鼠姐姐打了语音电话过来，两位老人家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很久，末了稍稍担心的问了一句。

　　“你喜欢那个地方吗？”

　　他们担心书晓不喜欢山海客栈，却要为了他们的想法强迫自己留下。

　　而书晓在他们话音落下的瞬间便给了回应。

　　“我喜欢的呀。”

　　声音清脆，给人的感觉元气满满，和以前胆小内向的样子差别很大。

　　老人家们终于放下心，挂断电话之后，爷爷看着旁边拿着针线的松鼠奶奶，笑得眼睛几乎都要隐形：“我就知道听你的永远不会错，让晓晓去山海客栈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那肯定的啊。”松鼠奶奶手里给小土拨鼠做着鞋子，笑眯眯地说，“大家都说山海客栈是很好的地方，里面的人也是很好的人，晓晓同样是讨人喜欢的孩子，在那边一定没问题的。”